那时的他是一个健身房销售,每日的朋友圈无非是一些广告或是健身运动宣言。他不会刷屏,很有度地控制在别人把他屏蔽的范围内,更不会得知某个年轻人猝死的惋惜消息后,在朋友圈制造撺掇人运动的无聊营销把戏。
他总是微笑着,本就英俊的脸更让人如沐春风,他口才颇好总能跟客户侃侃而谈,却也不曾摆脱校园里的稚气。他从不强求逼单,但是总能让客户情愿,兴许勾起了老板年轻奋斗时的惺惺相惜,对他很是看重。
她是另一个团队的销售,比他晚到一个多月。他清楚地记得,那天她穿着一条连体雪白色长裙,素面朝天却有着象牙般令大多女人汗颜的肌肤,她额前垂着傲娇的刘海,扎着简单的马尾,俨然一副邻家少女模样,清纯可人。
他也记得她面试通过后给予众人的青涩微笑,看来恬静清爽,端庄优雅不失礼节。那一刻,他的心底隐隐地一阵酸楚,继而倏地变得柔软,也开始微笑起来。
每天他都能看到她骑着红色的单车,一身酷酷的运动休闲服饰,在车水马龙间穿梭,好像踽踽前行却又能够轻而易举知晓始终。
工作期间日渐熟络,他本就幽默诙谐,活跃气氛的玩笑话也是信手拈来,他还会夸张地咧嘴大笑或是控制在精神病区间的手舞足蹈,也总惹得她哈哈大笑。
之后必不可少的早餐,都是由他负责,她也不会假意客气,总会微笑着接过,然后在晚餐或者夜宵上还以人情,久而久之,他们也大多摸清了对方的口味。
年少时的情感无所顾忌,可谓热烈。朝夕相处间也各自暗生情愫。在那个潮湿的阴雨天,伞下的她,背影那么靓丽,她微微侧过身子在他肩下靠着,完美的身高差正好让她有个舒服的姿势。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他竟然脱口而出一句喜欢,表白方式俗气且老套。她身子一紧,脸上不可察觉地微笑,却嗔怪他不懂浪漫。雨水在周身肆意起舞,弄得他们一身潮湿,就像那清浅一吻。那一刻浓情蜜意,令他回想起来都觉得浑身细胞在不停骚动。
一辆崭新的单车代替了他的汽车。
那段时间每天都有两辆单车,在城市里穿梭。或安静地并行,或车铃挑衅地一响,开始嬉戏角逐。在蓊郁林木覆盖的林间小道,或是在环山几十公里长的上坡路,再或是金色麦浪席卷的田间小路,都有他们年轻的身影。
工作上他们随时搭配着使些为了生活的小伎俩,总能让客户和老板频频夸赞,夹缝之中,也能游刃有余,至此每月收入还算可观
下班之后,他会在器材区挥汗如雨,也经常做些错误的动作,导致身体发出疼痛警告。她有时会陪他做些小重量的运动,或是在瑜伽房里做些塑型健体的动作。
偶尔也会吃个欺骗自己没有高热量的夜宵,然后假装吃点水果蔬菜就能弥补回来。之后他们会去看场电影,碰到颇具意味的,情节讨论总是必不可少。小打小闹之后,各自回家,互道晚安。
他们利用每月的假期,骑着单车已经逛遍了这座城市的景点。然后一张车票,说走就走。现代化魔都上海,浙江古典韵味的西塘古镇,云南世外桃源的大理和古香古韵的丽江,甚至那遥远而又神秘的西藏,都有他们的身影。他的手机里一起拍下的短视频和怡人的图片或合影,夸张地竟有十几个G。
这一系列好像是安稳的家庭才能有的生活节奏和幸福感,让他有些慌神,甚至以后很久都不愿从美梦中醒来。
天意总是喜欢戏弄人,它会无理地剥夺你的一切,在你最幸福的时候给你当头一棒,更让你无处申冤。你只能每天都像洗脑似得安慰自己,保持微笑,生活会好起来的。其实他也知道,不会了。
在那家咖啡厅,他们坐了很久很久。他盯着桌子上漂亮的假花,思绪好像翻腾在九霄云外。她端坐着,罕见地用手撑着下巴,头微微扬起,他不敢与她对视,他也没看到她微红的眼眸,那双足以让他跌入万丈深渊的眼眸。
“我要走了。”她说,她的声音分明带着哭腔
“照顾好自己。”他的话语绵软无力,好像已经是大多数普通人口中无关痛痒的字眼。
之后相顾无言,更没有泪千行,就一起站起身来,出了店门,他往东,她往西,“各奔东西”的可笑成语此刻占据了他的脑子,他抱着头,剧烈得头痛令他寸步难行。他下意识地转身,街道上再也没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片片落叶迎着风翻滚,越飞越远,好像在为她饯行。可是没有酒宴,更没有道别仪式,只有他矫情地幻想,苍穹在无声的悲鸣。
他辞职了,他想尽快逃离这座城市。
后来他每晚睡前都会绞尽脑汁思索原因。也许只是彼此太过了解,令她恐慌,还是他不够成熟,令她看不到未来,再只是她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爱她而假装离开。
可是她每每回来的场景,也只是发生在他的梦里了,他也没有勇气主动打扰,直到他没了她的联系方式。
过了多久了,他也不太清楚。只是毫无征兆地他的手机坏了,开不了机,可是没有进水也没有摔。维修师傅也没办法修好,他终于哭了,在那个不为人知的夜里。可是上一次哭泣,好像是他童年时候从二楼上摔下来那次了吧。
他的单车安静地躺在车库最阴暗的角落,满是灰尘,他好像好久都没摸过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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