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孩子两岁多时,有一次生病,医生开的药很苦,喂她的时候哭得惊天动地的,我捏着她鼻子才灌了下去,结果又咳出来一大半。
过了几个小时,为了不让她吐药,我给她做思想工作。刚说了一句“吃完饭要吃第二次药了”,小家伙就哭了,眼泪哗哗地流。我握着她的手跟她商量:“现在哭了,也还是要吃药,吃药时苦苦的,还得再哭一场,不如我们等到吃药的时候再慢慢哭好不好?能少哭一次。”
她乖乖的点头,收了眼泪。
饭后,她把一碗苦苦的冲剂喝完,放下碗,用开水漱了口,没哭。我讶道:“怎么不哭了?”她诚实地回答:“没有上次那么苦了,刚才白哭了。”
我笑着抱住她,这一场白哭可是值得妈妈好好地思考一番。
当朋友因为婆媳关系来找我倾诉时,我跟她说了我的思考。
婆婆每次来她家,婆媳间都会明里暗里较劲,抢对丈夫的话语权、对孩子的主导权。这烂大街的故事也是千年的文化传统。这次,婆婆又要来住一个月。过往的回忆和对未来一个月的忧虑把她压得透不过气,她甚至在想,要不要对丈夫提离婚?
我说,你能不能等婆婆来了,见了本人、遇上具体矛盾时再去忧虑去担心呢?现在,一切还没有发生,别让这些想像白白地消耗了你的精力,压垮了你。一个愁眉苦脸的人,就算是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也不愿意天天看见吧?
她若有所思地走了。
在生活中,我们不可能不遭遇痛苦和压力,但如果你只去体验其中真实在发生的那一部分,而不用回忆和假设再给自己增加负担的话,人的承受力会强大很多。
可是,我们的大脑天生地热爱思维运动,对绝大部份人来说,思考并不是一件想停止就能停止的事情。像《飘》里面的斯嘉丽那样,天大的事都可以说一句“我明天再想”就放下来,那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天赋。
你可以试试,在头脑清醒、无外界因素干扰的情况下让自己完全放空,脑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看能坚持多久?我一开始连一分钟都做不到。脑海就像个舞台,只要我没被外界的事物吸引注意力,它就会勤勉地上演一幕幕内心戏,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
这些戏,可谓五花八门。少年时,有一次路遇一位极合眼缘的帅哥,我脑子里便立刻准备好了言情剧的相遇剧本;岂料走了两步,却看到帅哥的双手都留着纤长的指甲,这是我审美的雷点,于是马上转成讽刺剧;待帅哥的眼光看过来时,他的戏在我这已经演完了,我回归路人的定位,面无表情地交错而过。
这一幕幕戏,或者说这些思考,既不由我说开始,也不由我叫结束。我能做到的是习惯它,享受思考的乐趣,利用思考来处理问题,同时,对它夸张的、戏剧性的部分保持清醒的认知。
那部分不是现实,不过是热爱思考的脑细胞们精力充沛的产物,是神经元的乱放电。
而回忆,尤其是有些痛苦的回忆,是曾经的现实。它如同幸福一样,对脑子有极大的吸引力,一遍遍回放,一次次享受对自己的伤害。这种重复伤害,大多是原本应该对外发泄的愤怒的内化,或是未曾好好处理便掩盖起来的痛苦的发作。如果我们不去解决问题,仅仅回忆并没有什么积极作用。
我的看法是,既然控制不了,就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看戏便好,不要把自己代入去出演主角。没有了演员的感情持续滋养,它们会慢慢地萎缩,减少演出甚至停播。
如果没有这样的认知,就很容易把自己压垮。孩子简单,只会白哭一场,朋友则预演了好多场婆媳大战、夫妻大战直至离婚大戏,弄得身心俱疲,自己洗了自己的脑子。
庄子曰:物来则应,过去不留。其境界由孩子这一场哭,或可窥得一二。
网友评论
能进化到"至少不白哭"需要时间和对哭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