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母亲的生日,说来惭愧,直到两位姐姐在朋友圈晒出与老妈的合照和祝福,我才恍然记起,这已经是我连续6年缺席母亲的生日了。
周末时间,和同事在外面吃饭,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10:30的时间了,平常早在这个点,母亲已经入睡了,可我还是抱着一个不孝子的侥幸心理给她打了电话,第一个嘀声还未完整响完,手机那头就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尾啊(潮汕家庭对家中最小孩子的称呼)!总算等到你电话啦!”
“老妈,生日快乐!我一早就想给你打电话来着,忙着忙着又忘了。”
“妈知道的,所以一直等你电话啊!”
…
接下来便是久违的寒暄一番。
对于母亲,我从来都是一个不合格的儿子,儿时如此,读书时如此,踏出社会工作也是如此。
母亲是吃传统的大锅饭长大的。那时,家境贫寒,她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了几个舅舅,在生产队里干活儿的外公便带着她一起到队里帮忙,跟长辈们一起吃大锅饭。
那时候,外婆还健在,在田里给我母亲采集了很多花儿编织成发夹,于是,儿时的母亲在邻里间便有了一个可爱的昵称——小花。
小时候的小花乖巧懂事,中午跟我外公吃大锅饭,傍晚便回家跟我外婆料理家务,烧水煮饭,待舅舅们回来,便可以吃到好吃的晚饭了。饭桌上,常常是馒头、番薯、玉米、土豆、豆腐等彩色的样式搭配,若非是诸如舅舅们考试得了第一名等重大的日子,自己家的鸡和猪都舍不得杀来吃,因为那是舅舅们下一年学费的希望。那些年,小花不过六七岁。
后来,外婆因病去世,小花也不再带花发夹了,“小花”这个称呼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被人遗忘了。可是,外公和舅舅们还是习惯叫她小花,而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务,也全落在了小花一人的肩上,起早贪黑,挑饲料喂食家畜,田里日夜耕作,小花的手宛如中年妇女的手一样粗糙,皮肤也被晒的黝黑,因为落下病根,小花夜里常常因为肩和腰的酸痛睡不着觉,只好天黑就起来打扫院子,数着星星等天亮。那些年,小花已经十四五岁了。
再到后来,除了小舅,其他四个舅舅都去当兵打越战了,小花依然在家里操持着一切,那时候没有通讯工具,只好靠写家书来往,因为不识字,小花不知道如何给几个在战争前线的哥哥们写信,小舅寄读在学校,外公也不识字,小花就去请邻居受过小学教育的大哥哥帮忙代写,代价是几斗米或者几捆玉米,这样的日子来来回回有两年,直到越战胜利。那一年,小花已经18岁了,虽然常年劳作显得比同龄人早熟,却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在乡里算是美人一个。
舅舅们抗战回来,一两年内都纷纷讨了媳妇儿,小舅因为是知青,也下隔壁乡当了老师,而小花的终身大事,确是摆在这家子面前的大事了。那一年,小花20岁。
外公和舅舅们到处给小花找人家,张罗着终身大事,可是,小花都表示没有对上眼的。直到后来,隔壁乡一憨直小伙的出现,小花便心动了,从处对象到坐花轿,也就半年时间。
出嫁的那一天,热闹极了,外公亲自下厨,杀了好几头猪,舅舅们也去镇上扛了两只烤全羊回来,餐席上可谓满汉全席。小花满含泪水向娘家人敬了酒,舅舅们和外公一直都觉得这么多年来愧对小花,于是把家里仅有的储蓄凑了凑给她买了个金手镯当嫁妆,在把手镯戴到小花手里的时候,一家子抱头痛哭。对于外公和舅舅们来说,他们实在舍不得小花,今天看到小花找到自己的幸福,也算是喜极而泣,对于小花来说,她同样舍不得眼前的亲人和大院里的一草一木。
最终,小花成为人妻,而那个憨实的小伙,后来正式宣告成为我的父亲。
有些人,就是上帝遗落人间的天使,在世间忙忙碌碌,奉献着自己的一生,不求回报,只求让周围的人幸福快乐,我的母亲小花,就是这样一个翩翩而来的天使,折断了羽翼,却依然不喊苦痛,照亮着我们的一生。
嫁给我父亲之后,母亲并未消停半会儿忙碌的活儿。父亲是隔壁乡的生产队成员,其他三兄弟也都有自己的活儿忙,爷爷和奶奶身体也还硬朗,所以母亲嫁过去之后便也跟着去生产队干活儿了,继续过上了吃大锅饭的日子。父亲待母亲也十分疼爱,常常给母亲留了自己碗里唯一的一块肉,自己直说不饿,大伙儿对这对恩爱的夫妻也十分艳羡。
后来,母亲怀了我大姐的时候,父亲便不在生产队干了,去了村委会某了一职,好有多点时间照顾母亲。由于三叔下岗失业,母亲生了我大姐之后,月子都没坐,便干起了农活,好帮补家计,爷爷坚决不让我母亲下田劳作,怕累坏了身子,可在母亲执拗的坚持下,爷爷和奶奶只好帮忙带我大姐,让我母亲下田去了。
再到生我二姐和我们三兄弟的时候,母亲依然没有坐过几天月子,不是操持农活,料理家事,就是操心我们几姐弟。幸而父亲也算争气,在村里做到了村长一职,我们的生活也渐渐好了起来。可是,在小小的官场里面溜达,父亲也染上了赌瘾,经常夜不归宿。母亲知晓后,也不跟父亲闹,只是好言相劝,父亲常常是当面答应母亲,第二天又重复着老路子,母亲也显得无可奈何。
改革开放之后的十年,处处充满商机,父亲在小叔的职场熏陶下,决定弃官从商。于是,父亲把母亲和我们几姐弟接到了县城生活。
在县城的生活并不十分好过,父亲生意刚起步,家里我们三兄弟还小,少了爷爷奶奶的帮忙照看,母亲单单家务事就忙得焦头烂额,又不巧大姐的叛逆期来得十分早,母亲是好说歹说才不让大姐学坏。
母亲从来都不是一个爱闹事的人,这也是从小家庭环境养成的担当所在。就在父亲生意稳步上升的时候,又沾上了许久未碰的赌瘾,经常开着门一边做生意,一边和别人玩扑克,在再三劝说不听的情况下,母亲淡定地把店门关了,当晚做了一桌好吃的菜给父亲吃,父亲觉悟倒也挺高,自那以后,虽不说完全戒了赌,但毕竟把大部分心思放做生意上了。
努力总是有回报的,在父亲和母亲的共同努力下,我们在县城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那是叫做“家”的港湾,属于我们一家七口的港湾。
母亲和父亲也不是没吵过架,印象中,吵得最凶的一次是因为二哥。读中学那会儿,二哥混了黑道,常常泡网吧,打群架,由于父亲有点过于溺爱二哥,所以就得过且过,因此,母亲和父亲便常常因为二哥的事闹得不愉快。有一次,在夜间,母亲和父亲因为迟迟未回家的二哥吵得厉害,在二哥回来的时候,母亲在厅里的椅子上偷偷流泪,只有我知道,因为,那时,好像只有我,还不太懂事,母亲在我们面前也丝毫不遮掩情绪。
总归是母爱的伟大感染了我们几姐弟,二哥虽然中学之后便没再读书,可是也成熟起来,不再惹母亲生气,下海南跟舅舅做生意去了。
要说和母亲最交心的,当属于我了。我也并不是没有叛逆期,甚至来得比任何人都早,但是很神奇的是,但凡母亲跟我说的话,我都会听,于是,我并没有学大姐和二哥,在叛逆的路上走得很远。虽然我也不爱读书,但还是凭借小聪明,从不让母亲操心,顺顺利利上大学,直到毕业。
还记得初上大学,离开家门的那会儿,那是我见母亲第二次掉眼泪,在父亲开车送我上广州的那一刻,我在车窗外看到母亲擦拭了泪水,我眼眶泛红,却不敢在母亲的视野中流泪,我一直都知道,在母亲心里,我哪怕懂事,却也依然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读书之后,一年只回两次家,母亲虽然挂念我,却害怕打扰我的学业,常常叫姐姐们问候我。
工作之后,一年只回一次家,母亲依然挂念我,却害怕影响我的工作,常常叫哥哥们来广州的时候给我带好吃的。
每次回家,我的第一件事便是给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兴奋地吃上母亲亲自做的糖醋排骨、剁椒鱼头等我最喜欢吃的菜,接着便趁假期的几天陪母亲散步、逛街。
总觉得,只要有母亲在,仿佛这个家永远都是这般温馨、坚固。
可在我心里,我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不孝子,自读书之后,便没再陪母亲过过生日了,每周陪母亲聊天的时间也是十分短暂。电话那头,母亲常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够不够钱花,而在我嘴边说出去的,却是十分敷衍的“知道了”,“你也多保重身体”之类的话。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
在异乡听着《当你老了》,想到家里的母亲一直在等我回家,常常有一种落寞的愁绪。
在过几年,母亲就算是花甲老人了,也许我现在还有资本和时间写下这些东西来掩盖我不孝的作为,可是我知道,母亲不可能一直陪着我,直到我也步入尘土,化为尘埃。我只希望时间真的能过得再慢一点,我一定会让自己成长得更快,让这个有母亲的家能久存在这个世间长一点的光阴。
母亲大人,补上一句:生日快乐!谢谢您给予我们这样一个家,有您在,家一定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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