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

满天星

“请问有满天星卖吗?”

“有的，请跟我来。”

言青跟着店员绕过一片盛开的鲜花，来到花店的一个角落。

一束蓝色和白色搭配的满天星斜躺在花篮上，被印着英文的复古牛皮纸包裹着。旁边是一束束娇艳欲滴散发者淡淡清香的红玫瑰，仿佛满天星就是一个配角。

他拿起满天星端详，沉默不语，完全忘记了站在身边等他做决定的店员。

“我最喜欢满天星。传说古希腊有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姐妹。有一天，妹妹救了一个身负重伤，昏迷在路边的少年。她要去请医生，于是请姐姐帮忙照看少年。朦胧中，少年误把姐姐当成救了自己的妹妹。妹妹回来后，姐姐告诉她，她爱上了少年。于是她掩藏了爱意，成全了姐姐，每天看着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有一天，阿瑞斯追查少年，以全村人的性命逼少年现身。姐姐害怕了，求少年离开。就在他答应时，妹妹迷晕了他，把自己扮成了他的模样，被阿瑞斯杀害了。她的鲜血染红了整个村庄，悬在夜空的灵魂用尽最后的力气抹去少年的所有记忆，并祈求姐姐给他幸福。花神知道后，将她的灵魂融入了少年被迷晕的草地，那片草地开出了一片圣洁美丽的白色小花，叫做满天星。传说是不是很感人？”

刘浅说完，举着一束淡紫色的满天星在言卿眼前晃来晃去。

“拿开，矫情。”言青一脸不耐烦地推开了刘浅的手。

“先生，这花您要吗？”店员的声音将言青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只有这一束了吗?”

“是的，先生，不喜欢的话您可以看看其他的花，旁边的红玫瑰是今天刚到的……”

“不用了，就要这一束。”言青打断了店员的话。

“好的，150元。”

他付了钱，抱着花来到咖啡厅的室外座位区，点了一杯刘浅平时最爱喝的黑咖啡，将满天星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静静地坐着。阳光不燥，微风轻起，这惬意舒缓了他的不安。如果没有人来找他，也许他可以就这样呆坐一天。

“明天是你的生日，这支护手霜是刘浅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她说你冬天手会干裂，但是总想不到要用护手霜，所以送你这个，希望你能养成习惯。刘浅说，谢谢你等了她这么久，但是现在她想明白了，她没有那么爱你，也不需要你再等下去，她决定跟你分手了。”一个清瘦白净的女生坐在了言卿对面，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她叫戚汐，是刘浅亲密无间的好友。

言青缓缓抬起头，看着戚汐，把护手霜推回到了她面前，一板一眼地说:“要送让她自己来送，否则我不收。这束满天星请帮我送给她。还有，要说分手，让她自己来跟我说，否则我会一直等她。”说完把花递给了戚汐。

戚汐接过花，神色黯然，顿顿地说:“花我会转交，护手霜你爱收不收，刘浅永远都不会再见你的。”

“为什么?”

“因为化疗，她的体貌有了很大变化，她说她希望你只记得她最美的样子，不想你看见她现在的样貌。”

“可我根本就不会介意这些!”言青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咖啡洒了一些出来。从刘浅去外地接受治疗到现在，他已经有一年没有见过刘浅了。他不知道她哥哥把她带到哪里去治疗，也联系不到她哥哥。她哥哥很不喜欢他。

戚汐看着言青，眼中的寒光逼退了周围的阳光，冷冷地说:“可是她介意，她不会见你，你好自为之。”她说完起身就走。

言青急忙拉住了她，“戚汐，你帮我劝劝她好吗？我真的不介意她变成了什么样子。”

“够了。”戚汐甩开了他的手，将手中的满天星狠狠地掷在了地上。包装纸裂开了一小块，满天星娇小的花瓣零零散散落了一地，原本丰满的花束顿时缩了水。

“你干什么扔我的花，这是我送给浅浅的，这是她最喜欢的花。”言青狠推了戚汐一把，她颤巍巍地倒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站稳了。

“呵，在一起的时候嫌她烦，现在知道珍惜了，可惜她永远都不会再见你。当初她哥哥想见你谈你们的事情时，你怎么也不肯。你知道吗，刘浅去治疗前，瞒着她哥哥，一个人偷偷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和两个半小时的大巴去了你的家乡。她严重晕车，坐大巴的时候吐了一路。那时候，她甚至已经到了你的村口。她给你发消息说想跟你一起去买满天星，你却告诉她让她自己去买就好了。最终她没能见到你，是你亲手扼杀了见她的机会。”戚汐几乎是怒吼着说完的，她别开脸，抬起头，但泪水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言青听完只是沉默，仿佛没有听见刚才戚汐说的话。他蹲了下来，捡起花束，小心翼翼地将散落在地上的花瓣捡起来，放回花束中。

看着他痴情的样子，戚汐心里隐隐作痛。她也蹲了下来，帮他一起捡花瓣。

一撮，两撮，三撮……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机械地捡着花瓣。

良久，花瓣都捡完了。

他们站了起来，都有些站不稳，腿在哆嗦着。

“对不起，她希望你好好生活，不要再想着找她了，她真的不会见你的，我会好好照顾她。”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脸上的泪水渐渐被风吹干。

言青抱着满天星回到了家，翻箱倒柜找出了透明胶布，将裂开的包装纸贴好，把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看着花入睡。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刘浅在满天星的花海中笑着向他招手，他急忙飞奔过去。可每当他快要抓住刘浅的手时，她又站在了更远一些的地方。一次，两次，三次……他毫不灰心地追逐着，但他们仿佛是两个相同的磁极，怎么都靠不到一起。

戚汐看着手中刘浅的照片默默流泪。

她没有告诉言青，刘浅已经去世一个星期了。刘浅让她不要告诉他，并托她好好照顾他。她也没告诉他，那些话不是刘浅说的，是她对他说的。但是她知道，这就是刘浅想说的话，只是她来不及吩咐。

她看着床头的满天星入睡，这也是她最喜欢的花。是她先认识言青的，也是她帮刘浅追到言青的。她梦见了刘浅，她们在满天星的花海中，看见了睡在草地上的言青。梦里，他熟睡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