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天女孩子穿上自己心水的白裙,乘一趟空荡荡的地铁,去看一个住在郊区的朋友。
车经过静安寺站,月台上黑压压一片,全副武装的战士们在候车。车门开了,他们鱼贯而入,一个挨着一个坐在长椅上,把各种女孩叫不出名字的重武器放在自己膝盖上,鸦雀无声。
穿白裙的女孩在穿黑衣的战士中间,就像白色的绵羊行走在黑色的群山里。
坐在女孩身边的是个年轻的中尉,脸上花着黑色是迷彩,嘴里咬着自己的身份名牌。
显然这支部队是被派去执行某项秘密任务,战士们不被允许在地铁上说话。女孩不很确定,但从轮廓看那位中尉依稀是她初中时暗恋的男生。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女孩心情激荡,她几次用眼神示意中尉,意思是你看我啊你看我啊,你还记得我么?可中尉坚定地直视前方,像是生铁浇筑的武士俑。
女孩急得想用手指去捅捅他,让他好歹看一下自己。可阻拦在女孩和中尉之间的事厚实的黑色胶木枪托,中尉把重武器放在那里,枪托隔着白裙抵住了女孩的腿,女孩连多靠近一寸的机会都没有。
女孩想中尉其实是不愿被偶遇的女孩骚扰,所以才会这么做。终究在这群全副武装的男人眼里,她只是个无知的、无用的、无聊的和满怀心事的陌生女孩而已,那么的渺小。
她在车窗的反光里呆呆的凝视着中尉的脸,有时候就觉得他就是自己曾喜欢过的男孩,有时又只觉得那只是个面容相似的陌生人,有时觉得这场重逢仿佛宿命,有时又觉得这是对自己过去的嘲笑。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想知道在那个她试图表白的夜晚,他们并肩走在月光下,那个男孩到底有没有察觉她的欲言又止。
地铁到账,战士们整齐地起身走下车,女孩呆呆地坐在车厢里,重又变作孤身一人,她突然难过地哭了出来。
可就在车门关闭的最后一刹那,中尉飞奔回来,他的战友用枪帮他撑住车门。在车门报警蜂鸣声中,中尉粗暴地抓过女孩握着手机的手,拍摄了一张自己枪托的照片,有匆匆离去。
他的胶木枪托上有一块金属铭牌。
女孩子在部队里的朋友看了照片说,他是想让你看他枪柄上的编号啊,那是他在部队里的身份编号,根据那串数字就能查到他的真实身份,他想让你去查出他是谁,他是喜欢你啊。
女孩说我不用查啦,我知道他是谁,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呢?
于是文艺女孩陷入了一场爱情,她新欢鼓舞地期待着战争结束之后和初恋的重逢,只要他俩那时候还活着,她想她会穿上白纱跟他去教堂。
可不久后新闻播报了一分剪短的烈士名单。烈士名单只有身份编号而没有姓名,这些战士在保密任务中牺牲,不能对大众公布,但是知道他们身份编号的家属能明白。
女孩忍着巨大的惊惧打开手机,对着那张照片,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核对,当确定每一位数字都没错的时候,她坐在沙发里哇哇大哭。
她想自己少女时代的回忆就这么烟消云散啦,那个男孩其实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可最终也没来得及跟自己说上一句话,转身就奔赴战争的洪流。她跟身边每一个朋友讲述这个故事,每一次都泪如雨下。
就在她已经完完全全相信了这个故事,并把初恋美化到一个接近神的高度时,在一场朋友聚会上,她又看见了那个素来以风流著称的初恋。他搂着新泡的小模特,满身酒气,进门就大声说老同学我来晚啦我来晚啦。
整场聚会她都死死的盯着那个男孩看,想问他是不是死而复生,是不是新闻播错了。可最后她什么都没问,她忽然发觉原来初恋根本就不像地铁上遇到的那个中尉。
女孩终于忍不住请托朋友帮她查那个身份编号后的名字,朋友发来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其实那只是个对你一见钟情的男孩啦,”朋友说,“他喜欢你,想让你记住他。”
可是等女孩知道他的名字,他已经离开很久了,而在女孩的心里,他一直以另一个人的名字活着。
记住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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