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亦无知,月亦无聊,酒亦无灵

作者: 碧彧 | 来源:发表于2022-05-30 06:48 被阅读0次

    今天我们来聊郑燮,郑燮,即郑板桥,扬州八怪之首,诗书画三绝,清朝康雍乾时期的著名文人、画家。

    世人对他的了解,大多限于书画,他那自称“六分半书”体和画的那瘦竹,引来多少的赞叹。

    其实他的诗词也颇有特色,而且切入时弊,他自陈“直摅血性为文章”,诗文中体现着一个“真”字,无论是那几句题画诗,还是咏史诗,总是爱憎分明,显现着诗人率真的性。

    他将一腔真情倾注于人间弱者和下层百姓,从而使他的诗歌颇具特色。

    而我们最为熟悉的当数那首《竹石》: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他笔下的竹,都有着坚毅不屈的高昂气魄,宁折不弯的竹正是郑板桥自身最好的写照。

    竹子外表坚韧,四季常绿,向人们表达了始终如一、坚持不懈的顽强精神。

    其实,从经历来看,郑板桥的童年算是坎坷的了。本来父亲给他取名燮,字克柔,是希望他一生和和顺顺。

    不料郑板桥三岁时,母亲便因病去世。出身于书香门第的他,还好有一位爱他的后母,但对他最好的却是他的乳母费氏,就是这一份伟大的母爱对他的人生起到了巨大的影响。

    郑板桥20岁为秀才,40岁中举人,一直到43岁才进士及第。中进士前,他潦倒落魄,识尽人间冷暖。

    43岁到60岁,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深受百姓爱戴。

    60岁辞官后,以卖画为生,醉心书画。

    在早期时,板桥喜欢放言高论,品评人物,很多人认为他“狂傲”,但其实他是一个清廉洒脱,不媚权贵的人。

    也许是因为他的怪,他的一身正气,难免会有骂名。和许多文人一样,板桥随性而为,不拘小节,洒脱正直又坦率 ,以嫉恶如仇、嬉笑怒骂闻名于世,留下了许多传奇故事。

    古今很多文人在郁郁不得志之时,便借诗词抒发内心的愤恨之情。

    尤其在封建礼教和思想统治颇为严重的明清两代,很多才子抱负落空,屡屡碰壁,于是愤世嫉俗,佯做癫狂。

    明代唐寅便是其中典型,“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状若疯癫,轻狂傲世,看似洒脱不羁,实则是郁郁不得志的外在表现,是孤独无奈的长叹。

    而今天郑燮的这首诗也如唐寅一样,愤世嫉俗,性格古怪癫狂,他所写的这首《沁园春·恨》堪称史上最癫狂的一首词:

    而这首词,正是他在中举之前落魄时的作品。

    提及《沁园春》这个词牌名,就会想到毛泽东的那篇大作《沁园春•雪》,磅礴大气,气势恢宏。

    而我们今天《沁园春·恨》,却无疑打破了这种固有印象。

    它不是大气的,不是恢弘的,不是磅礴的,而是癫狂的,极致的,惊世骇俗的,直抒心血的,是来自灵魂最深处的,一声声长叹与呐喊。

    《沁园春·恨》
    花亦无知,月亦无聊,酒亦无灵。把夭桃斫断,煞他风景;鹦哥煮熟,佐我杯羹。焚砚烧书,椎琴裂画,毁尽文章抹尽名。荥阳郑,有慕歌家世,乞食风情。
    单寒骨相难更,笑席帽青衫太瘦生。看蓬门秋草,年年破巷,疏窗细雨,夜夜孤灯。难道天公,还箝恨口,不许长吁一两声?癫狂甚,取乌丝百幅,细写凄清。
    ——清•郑燮
    赏析
    花亦无知,月亦无聊,酒亦无灵。
    把夭桃斫断,煞他风景;鹦哥煮熟,佐我杯羹。
    焚砚烧书,椎琴裂画,毁尽文章抹尽名。
    荥阳郑,有慕歌家世,乞食风情。

    上片的意思是花是无知的,月是无聊的,酒也是无法消愁解恨的。

    把茂盛的桃树砍断,减损他的风景,把吟风咏月诗人讴歌的鹦哥煮熟,做下酒菜。

    焚烧砚台书籍,捶坏琴撕毁画,销毁所有的文章抹去所有的功名。

    我荥阳郑家原本就有慕歌家世,乞食风情,只靠教歌度曲,乞食与人,也能自自在在地活下来。

    沁(qìn)园春:词牌名,又名“寿星明”“洞庭春色”等。双调一百一十四字,平韵。夭桃:茂盛的桃树。

    斫(zhuó):砍。煞(shā):同“杀”,减损。

    佐(zuǒ):辅助。椎(chuí):捶。

    荥(xing)阳郑:郑板桥的自称,以表对封建礼法的蔑视。

    “荥阳郑”指郑元和的故事。荥阳郑生本宦家之子,与妓女李娃恋爱,金钱被老鸨设计掏空,靠帮人唱丧歌糊口。

    后来又沦为乞丐。李娃于心不忍,不忘旧情,予以搭救,帮助他考上功名。

    唐白行简《李娃传》即叙其事。郑板桥对这个风流韵事,然而近于子虚乌有的元祖十分敬佩,在作品中曾三次提到他。

    风情:旧指男女相爱的情怀。

    一开头,作者就对“花”“月”“酒”这些为一般诗人所沉湎而讴歌的事物加以否定,表明自己并非“风月派”。

    说花是无知的,不必为花伤情,月是无聊的,不必为之徘徊流连,酒也是无法消愁解恨的,更不必沉湎,不必讴歌。

    下面“把天”四句,进一步以丰富的想象表明自己并非抒写闲愁的“风月”词人。

    词中说,要把“风月派”赞美的艳丽茂盛的桃树砍断,杀他风景要把吟风咏月诗人讴歌的鹦哥煮熟,做下酒菜。

    作者为什么对“风月派”诗人讴歌的事物如此忌恨如仇。

    他曾在《词钞自序》中说:“少年游冶学秦柳,中年感慨学辛苏。”此篇是中年之作,正是写苏辛慷慨之词的时候。

    另外他在《潍县署中与舍弟第五书》中谈到:“文章以沉着痛快为最”,应该“敷陈帝王之事业,歌咏百姓之勤苦”。

    而那些“逐光景,慕颜色”的“风月花酒”之作,“虽刳形去皮,搜精抉髓,不过一骚坛词客尔,何与于社稷生民之计,《三百篇》之旨哉”由此可见。

    他对诗词“只吟风月”是否定的,这里表现了他以诗词用世的积极态度。

    “焚砚”三句,是世事不容,“老不得志”而发出的激愤之词。

    作者年幼读书,“自竖立,不苟同俗”,虽有出众才华,结果过了“而立之年,仍无“而立”之举,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而已。这怎不使作者愤愤不平。

    “焚砚”三句,写决心要一反常规,不再读书、写字、弹琴、作画、写文章。“焚”“烧”“椎”“裂”“毁”“抹”等几个动词,既生动又形象地勾出作者激愤决绝的神态。

    “荥阳”三句,是引《李娃传》中的常蝇刺史之子郑生奉父命赴长安应试,爱上妓女李娃,弃试,流连花巷,钱尽被逐街头行乞的故事,借以自喻,表示对封建礼法的蔑视。

    单寒骨相难更,笑席帽青衫太瘦生。
    看蓬门秋草,年年破巷,疏窗细雨,夜夜孤灯。
    难道天公,还箝恨口,不许长吁一两声?
    癫狂甚,取乌丝百幅,细写凄清。

    下片的意思是自己天生的单寒骨相没法改变,头戴席帽身着青衫的瘦弱寒酸相为人所笑。

    长期居住于破巷之中,住处蓬门秋草,窗户不严挡不住风雨,夜夜伴随孤灯度过。

    难道老天爷还要封住词人之口,连叹气都不允许吗?

    疯狂至极,于是取出乌丝栏百幅,细细写出心中凄清之恨。

    骨相:指人的骨骼相貌,旧谓骨相好坏,注定人一生的命运。席帽青衫:明清科举时儒生或秀才的服装。

    太瘦生:即太瘦。生,语助词。蓬门、破巷:贫者所居。

    箝(qián):通“钳”,钳制。

    乌丝:全称乌丝栏,一种专供书写用,带黑格的绢素或纸张。

    下片继续写自己贫困潦倒,抒发对黑暗社会的愤懑之情。

    开头两句写自已从来就是穷命相,这是难以更改的,任人笑他头戴教席帽,身穿秀才衣的瘦骨伶仃模样。

    “看蓬门秋草”的“看”提领以下四句,写家门贫困,冷落孤单。

    “蓬门”指家门贫寒,“秋草”写门前冷落。

    作者曾有诗写道:“座有清风,门无车马。”

    在《七歌》一诗中写此时生活是“爨下荒凉告绝薪,门前剥啄来催债”,是“几年落拓向江海,谋事十事九事殆”,是“寒无絮络饥无糜”,“空床破帐寒秋水”,其贫困之状可见。

    词中的“疏窗细雨,夜夜孤灯”,进一步描写自己的冷落孤寂——细雨敲打着稀疏的窗棂,夜夜是孤灯伴着自己,“自刻苦,自激愤”地读书。

    作者曾在《自叙》中说:“板桥最穷最苦,貌又寝陋,故长不合于时,不见重于时,又为忌者所阻,不得入试。”这就是他入仕之前的生活。

    他说自己的性格“放荡不羁,漫骂无择”,经常“敖言高谈,臧否人物”,如此更被世人视为“狂”、“怪”。

    更重要的,板桥是生活在清朝前期的汉族文人,其时国内民族矛盾仍很尖锐,文字狱屡见不鲜,他目睹者竟达十二次之多。

    板桥好友杭世骏就是因条陈“泯满汉之见”,而被罢官,板桥的同窗陆骖因文字狱而被戮尸;板桥自己也被迫将已刻好的诗钞十几首,明显地流露反满情绪的诗,从板子上铲去。

    这炎凉的世情,这深重的压迫,使他情不自禁地呼出:“难道天公,还箝恨风不许长吁一两声?’’这是以反诘句式将郁结在心中的不平投向那不平的社会。

    此是全词的点题之笔。表面上是质问天帝,实则指责人间,抨击清统治者,“恨”字极写对黑暗社会的愤怒之情。这不仅是板桥个人的恨,同时也表达了当时有正义感的人的心声。

    “颠狂甚”是借用世人语。因作者不肯从俗,因而常遭白镢,并斥为“狂”、“怪”。这里借而用之,表示自己决不妥协的精神。

    结句说:我要取百幅乌丝格纸来细写自己凄清情怀。

    “凄清”一词,表明自己写的绝非“风月”之作,而是抨击社会,抒写个人怀抱的词章。

    这首词表现了对黑暗社会的不满与反抗。

    想象奇特,富有浪漫主义精神,运用反语激词来抒写自己情感,更加强烈、感人,通过具体的富有特征的景物来渲染清苦的生活,生动形象,词语通俗,用典活脱。

    这首词当时即已为人传诵,板桥在《刘柳鄙册子》中说:“南通州李瞻云,曾于成都摩诃池上听人诵予《恨》字词,至‘蓬门秋草,年年破巷,疏窗细雨,夜夜孤灯’皆有赍咨涕演之意。后询其人,盖已家弦户诵有年。”

    备注:1. 图片来自网络,侵之必删。
              2. 部分诗词释义及赏析资料选自《古诗文网》。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花亦无知,月亦无聊,酒亦无灵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ebanpr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