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01

作者: 老马说 | 来源:发表于2018-12-01 23:39 被阅读11次

    秋风起、蟹脚痒,每年10月前后,都是大闸蟹正当肥之时。街头巷尾,家长里短,饮食百姓看来,归纳一句话:吃蟹要紧!

    关于蟹,我们总是吃的多,了解的少。蟹分公母还要分南北?怎样吃蟹风雅又风趣?哪些文人墨客热衷螃蟹?让我们吃上一口蟹,穿越华夏5000年里寻些真相。

    江南人小时候吃蟹,通常先吃蟹黄。他们喜欢舀一小勺米饭放进蟹斗,与蟹黄拌匀后慢慢咀嚼,这样可以延长味蕾的满足感。

    后来,这群孩子上学后读到丰子恺先生的《忆儿时》,细数吃蟹N种方法,如何“先折蟹脚,后开蟹斗”,蟹螯还能拼成蝴蝶,心里跃跃欲试,但往往无从下手。不过,文章中说的“半条蟹腿肉要过两大口饭”,却是很容易模仿的,一试之下,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在清淡中蕴藏悠远的鲜甜,于是感慨蟹真是一种神奇的美食。 华夏儿女向来很能欣赏蟹的美味。周朝时,百姓就郑而重之地用“蟹胥”来祭祖。《释名》说其做法是“取蟹藏之,使骨肉解”,看来是发酵过的蟹酱。当时交通不畅,蟹又极难保存,把活生生的蟹拿去发酵,也是无奈之举。

    蟹成名于东晋。中国的许多好东西貌似都要经魏晋名士点化,方能成其风雅,比如酒、菊,再比如蟹。《晋书》里有个叫毕卓的人,既是酒痴,更是蟹痴,平生的唯一愿望就是用船载着百斛美酒,泛舟水上,然后吃着大闸蟹,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毕卓一生无所建树,独独凭这一席话,便被后人尊为“蟹神”。持螯把盏,纵任不拘的名士形象,便成为中国文人心中绵长的念想,每到金秋时节都被拿出来咀嚼一番。 古书记载,毕卓是北方人,因入朝做官,来到江南,领略了蟹的鲜美。当时的中原人还是吃不到螃蟹的。北魏士大夫杨元慎见到南朝将领陈庆之吃蟹,便大惊小怪起来,陈庆之生病时,杨元慎嘲弄他是被“吴鬼”附身,还特地作《驱鬼词》一首:“吴人之鬼,住居建康。小做冠帽,短制衣裳。自呼阿侬,语则阿傍。菰稗为饭,茗饮作浆,呷啜莼羹,唼嗍蟹黄。”造语未免尖刻,但“唼嗍蟹黄”一句,倒也把吃蟹的情态描绘得活灵活现。

    然而螃蟹自有其不可抗拒的魅力。到了宋代,已有小贩每日在汴京的酒楼下摆摊卖蟹。明代《酌中志》还记载了宫中蟹宴,比起毕卓的持螯大嚼,另有一番情致。秋风起时,螃蟹正肥,新酒恰好酿成一坛潋滟,一破开便是十里芬芳。鲜活的螃蟹被刷洗干净,用香蒲叶包好蒸熟,热腾腾地端上桌来。宫人们五六成群,嬉笑对坐,各取一只螃蟹,“细细用指甲挑剔”,蘸醋蒜以去腥,再配上酒便是人间至味。还有手巧的,把精心剔净的蟹壳拼成蝴蝶,算是低调的炫技。食毕,用紫苏叶熬水,洗去指上荤腥,一场热闹而不失优雅的蟹宴便就此落幕了。 世上大概没有别的食物能给人带来这样高贵的愉快。从经济的角度来看,蟹其实是很无用的东西。再大的螃蟹,可吃的内容也极有限,坚甲利壳拆起来又甚是艰难。

    然而,就是这样精致的麻烦使吃蟹人有了身份。市井小民每日碌碌于柴米油盐,吃饭只求饱腹,是没有雅兴去慢慢吃蟹的,即便偶一为之,也未免缺乏耐性,甚至连壳带肉地大嚼一番。能享受持螯之乐的,大多是衣食无忧的文人雅士。若再有酒与菊相伴,吟诗作对,挥毫洒墨,简直可以超唐轶宋,直追魏晋了。

    曹雪芹显然深谙此理,于是在大观园里安排下一场螃蟹宴,诸芳持螯赏菊,又是“喃喃负手叩东篱”,又是“口齿噙香对月吟”,至今还被嗜蟹者引以为风雅的模范呢。

    大观园众人所吃的是“田上出的很好的肥螃蟹”,纵然美味,但出身并不像阳澄湖那样名贵。当时北方的蟹,要数河北白洋淀产的胜芳蟹最为出名,一度是清廷御用的食材。而在宫廷之外,北京人要吃蟹,大多会去正阳楼。正阳楼始于道光年间,以涮羊肉和大螃蟹闻名京师。每到枫叶摇红的时节,螃蟹便一篓篓地运入京城,小贩们在护城河边上形成一个临时的蟹市,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腥咸。然而好蟹是不能随便卖的,正阳楼每日都会派人来市上采购,挑选的标准很是苛刻,但开的价钱也高,商贩们都愿意把个头最肥硕的蟹留给正阳楼,余下的再卖给其他饭庄和普通市民。

    螃蟹运回厨房,要在大缸里养上几天,喂以蛋白,待蟹长得饱满结实,便可蒸熟上桌。正阳楼还会为食客提供特制的吃蟹工具,其灵感来源于明代的“蟹八件”,以锤、钳、针等工具取食蟹肉。但蟹毕竟是水族,北方产的蟹再肥美,也不及水网密布的江南。民国初期的名医施今墨祖籍为浙江萧山,后至北京行医,悬壶济世,名动京城。他一直对南方的蟹念念不忘,每逢秋季,必要借行医之名,到苏州、南京一带饕餮一番。施今墨吃蟹,全不用姜醋、烧酒,只要一碟好酱油,便能吃得不亦乐乎。他还煞有介事地给各种蟹评级封官,从“特任官”“简任官”一路封到“芝麻绿豆官”。在施今墨看来,湖蟹为一等,包括阳澄湖蟹、嘉兴南湖蟹。江蟹为二等,河蟹为三等——其中清水河蟹又优于浑水河蟹——溪蟹四等,沟蟹五等,而最末等的“芝麻绿豆官”便是海蟹了。他还郑重说明,阳澄湖蟹又以双羊潭中所产为最佳,因此归为“特等”,可谓推崇备至了。

    身为一只蟹,最重要的优点就是好吃

    阳澄湖蟹之出名,大约也在此时。江南的蟹产地极多,就算是同一品种,因水质、食谱的差异,口感亦有不同。早先,人们并不以阳澄湖蟹为贵。清代文士顾禄有《清嘉录》一书,记载苏州节令风俗甚详,然而其中并未提及阳澄湖,而是称赞太湖蟹“冬月益肥美,谓之‘十月雄’”。身为一只蟹,最重要的优点当然是好吃。相传阳澄湖的所在地,在秦朝乃是县城,后来才陷为湖泊。范成大《吴郡志》中记载,南宋绍兴年间,海水倒灌,在昆山积水成沼。因此,阳澄湖水浅而清,湖底少有淤泥,据说还有古代遗留的青石板路。在这里生长的蟹,长年行走于坚硬湖底,健硕有力,且脚爪上的毛不与泥浆接触,保持了天然的金黄色,是为“金爪”“黄毛”。

    可是,清末民初还没有多少工业污染,别处的湖,水质也并不逊色。阳澄湖蟹独受青睐,其实也借了地利之便。蟹毕竟是较高贵的食材,不能像大白菜一样随地摆摊叫卖,而当时消费螃蟹的最大市场,莫过于上海。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云集于此,不仅把品蟹作为日常娱乐,正式宴席中也要点几只大螃蟹才算得上体面的。

    因此,每到蟹季,江浙各地的螃蟹源源不断地运往上海,十六铺码头上人声鼎沸,诸蟹争芳斗艳,热闹非凡。相比于太湖、固城湖、洞庭湖等产地,阳澄湖距离上海最近,交通也便利。新鲜捕捉的蟹连夜装运,到了上海依然鲜活健壮,吃起来自然比他处的螃蟹更鲜美些。

    每年秋天,蟹农们开始了捕蟹时节

    不是阳澄湖蟹好,此生何必住苏州

    而各界名流的推崇,也对大闸蟹的出名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将阳澄湖蟹封为“一等官”的施今墨,几乎成了大闸蟹的代言人。章太炎夫人汤国梨也曾作诗夸奖:“不是洋澄湖(阳澄湖旧称洋澄湖,后同)蟹好,此生何必住苏州。”

    自此,阳澄湖蟹声名大噪。每年西风乍起,黄花初绽之时,上海各大农场都会举办菊展,可以带着酒和蟹前往,体验一下持螯赏菊的风雅。

    如果翻翻民国的报纸,你会发现,当时的广告大多写的是“洋澄湖大蟹”,很少有称“大闸蟹”的。“大闸蟹”原本只是民间流传的俗称,后来才渐渐成为主流。关于这个“闸”字的由来,一直纷争不断。

    民国才子范烟桥的《街头碎弦·洋澄湖大蟹》一文中倒是说得很清楚:“在苏州挑着担子向街头巷尾喊着卖的,还要加‘大闸’两字在‘蟹’字上面,意思是说,这蟹是够‘闸’着吃了,相是对于小蟹只能用‘油酱’而言的。‘闸’的方法,是把蟹在沸水里烧透热。”用水煮蟹,显然较为简便,但鲜味未免流失,不过精明的厨子往往把煮蟹的水拿来下面条,倒也不至于浪费。

    如今常用的蒸蟹之法,其实到上世纪40年代左右方才流行开来。当时亦出现了“炭烤大闸蟹”的新奇做法,而某些高档饭店中菜西做,以重味芝士酿入蟹斗,更是为嗜蟹之人所不齿。正如李渔所云:“世间好味,利在孤行。”大闸蟹的那种鲜法,简直逸出了生活的常轨,又如何能用人间烟火污染?

    只需把蟹用清水蒸熟,细细剥出肉来,再略用姜醋一拌——那绵长滋味,就像一口吞下了五千年的秋天。

    黄澄澄的大闸蟹整齐地排列在一个洁白的瓷盘里,当你用手把它的壳拨开时,就翻转出红彤彤、闪着金子般光彩的蟹黄,用筷子把一小块蟹黄挑出来,沾着酱油吃,那种沁人心脾的美妙滋味,就像舌尖上开满了缤纷的桃花,朵朵都鲜嫩多汁,接着瞬时滑进了空寂的胃里,仿佛一尾灵动的红鲤鱼,落进了蔚蓝而宁静的湖泊,刺激着你所有的神经,让你沉醉在这蟹黄无尽的芳香中,蟹黄滑入胃里,却升起了一段香魂,飘飘然萦绕在脑畔,久久不忍离去,仿佛随着蟹香自己也沉入了阳澄湖底,在柔波和藻荇中漫溯,做着一个关于传说的幻梦。吃完蟹黄,紧接着吃蟹肉,一片片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蟹肉,随着舌头的吮吸被一一剥离蟹壳,慢慢地如雪花瓣一般,滑入我的胃中,顿时香味如雨点一般,噼里啪啦地落进宛如一汪深水潭的胃中,击起一圈圈带着香味的涟漪。

    吃完胸腔两侧的蟹肉,剩下就是难处理的蟹钳和蟹腿,吃这里的肉必须心细如尘,一点点地剥,慢慢地把所有蟹肉都剃出来,如此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毅力,当然也能充分体会吃蟹的妙处。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 半墨先生:可谓螃蟹小史,要是加入自己与蟹的小事二三就更有味道了😄
      • simtech2win:有蟹吃蟹,没蟹吃小菜
        simtech2win:@老马说 :+1::+1::+1:
        老马说:@simtech2win 有,全年都有了。螃蟹就酒😬
      • 罗恺:美食共享👍👍👍
        老马说:@罗恺 美食,余之所欲。

      本文标题:2018-12-01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ebedcq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