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民是我高中同桌，一个看似软弱，其实内心里很有血性的人。
当时我比他学习略好一些，每次他问我题，我都能感觉到他想把每一道题弄明白的决心。每次月假回家，我拿回家一大包的作业也就只能做完一半多一点，其他的就等回学校那一天借同学的抄了，而我基本每次都是向阿民借，他都一板一眼地完成了。不会的题打着问号，重点题型用荧光笔标了出来。
高三的时候老师把我们调开了。
不再是同桌，我对他的了解就只能来自他下课时的身影，他成绩单上的排名。阿民不是非常有天分的那种学生，遇到一些比较新颖，需要绕一两个弯的题型，他必须记在本子上，背一两遍才能掌握。
勤能补拙，虽然不是很拔尖，但阿民高三的成绩还算稳定，一般能比一本线高五六十分，而且还一直保持上升的趋势，如果不出意外，考个211院校还是非常有把握的。
当然，我决定把这段经历写成故事，就说明阿民没有平平稳稳地考上理想的院校。
考前一个月，阿民越来越紧张。
中午一起吃饭，我有时能感觉到他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发呆，招呼他两三下才回过神来。他有时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是紧绷的，坐在位子上做卷子，我能感觉到他如坐针毡，很痛苦，但不得不忍耐，等待。临近高考，他请假越来越频繁。每次他回来，我都跟他插科打诨，问他又去哪玩去了，但我心里知道，他是在家愈合心里的伤口，好回学校再挺一阵，挺到走出考场的那一天。
高考那两天我们在不同的考场，也没看到他的状况。考完试照毕业照，大家相互合影留念，说一些开心的话，说一点伤感的话。
直到高考出分的那一天，我在成绩单上看到了阿民的分数。没有达到一本线。我的成绩还算理想，但我真心为阿民感到心痛。
说好的努力就会有回报呢？阿民这三年付出的努力，吃的苦不比任何人少，但就是被最后这几张卷子绊倒了。
虽然知道说啥也解决不了问题，我还是给阿民打了个电话。电话里，阿民很无助，除了理解，我真的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了，因为我也同样为他痛心。
“复读吧”我说。
“不了”他说，“等大学努努力考研吧。”
“也好”我又说。
二
团长是我初中同学，当时我们一共四个人，算是班里的四人帮，好的不行。
团长是学霸，学霸中的学霸，不仅在班里是老大，还经常在市里排到前十名。中考之前就被市里最好的高中录取到了最棒的班级，我们还在教室中穿着丑的不行的校服备战中考的时候，看着他穿着文艺范儿的衬衫在学校里接受采访，好不羡慕。
团长特别喜欢数学，高中把很多精力放在了数学竞赛上，但效果不是很好。到了高三，没能获得保送资格，也没获得降分。带着劣势，团长又开始准备高考。最后剩下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他只考到了一所普通211院校。
“想过复读吗？”我试探性地问。
“高中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大学挺美好的。”他笑了一下。
上了大学，和团长联系不是很多，只是隔着一个镜头看看他朋友圈里的世界。除了和其他人一样，发发出去浪的合影、美食，学霸总是忘不了秀一秀学习。
一年后，他在朋友圈里晒了一张转专业通知单，经过一年坚持不懈的学习，他成功转去了学校的王牌专业，那个专业也是他最喜欢的。从那时起，他在我心中不只是个学霸了，他还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是个人生大事面前的明白人。
三
一转眼大一就这么过去了，我和阿民还是隔三差五在网上斗斗图，没事了就打打电话什么的。
从电话中，我能听出他的不甘。
正巧这几天又是一年高考时，看到一年前选择复课的同学大多有了一个理想的成绩，他在电话里跟我感叹道：“当时我要是对自己狠一点，现在也解脱了。”
“没事，考研努努力就行了。”我安慰他。
他没回答，沉默了两三秒，我觉得有些尴尬，就这样岔开了话题。
挂掉电话，我在天台想了很久，如果是我，我当时会不会选择复读，我会不会选择逼着自己再过一年如坐针毡的生活来换取更多的可能性。
诚然，复读是痛苦的，本来就硝烟弥漫的高三，再加上时间的流逝，会给自己更大的压力，让生活变得更像人间地狱。复读也是浪费时间的，看着平时的同学都飞往天涯海角，自己还要在这一亩三分地和可恶的“语数英，理化生”做游戏，最好的年华中的365天，就这样被扣除了。
正因如此，很多人都主张不要复读，抓住以后的机会要比在高中耽误一年重要的多，实在不行还可以考个好点的研究生弥补一下呢。
想想阿民，想想团长，我不敢苟同。
不复读能节省时间，不复读以后也有机会，这些都是对的。但高考失利对一个人心理的影响是巨大的，他会对自己不再自信，他会觉得自己从小到大第一件认真准备，玩命追求的东西都没能如愿，今后的一切和这次又有什么不同呢？背上了这样的龟壳，就不再是往前走，而是被生活，被曾经的失利裹挟前行，身不由己。
就算他大大咧咧，足够自信，高考失利对他的信心没什么影响，他的大学生活也是被笼罩在一次失利之下的。他会不服气，他会不甘心，他会后悔，他会希望当初的自己对自己狠一点，过不好现在，把握机会也就无从谈起。
如果真的是这样，考研就不是为了学术科研，不是为了给自己镀金，而是为了出一口恶气，一口大学前三年都没咽下去的恶气。再这样的心情下度过自己最美好的年华，岂是一年时间能够弥补的回来的？
亲爱的你，问问自己，去一个自己打心眼里看不上的学校，读一个自己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专业，你会不会后悔？当看到一年前选择复课的同学重新绽放笑容的时候，你会不会后悔？当你过了三年半憋着一口气的大学生活，多年后回过头来发现自己的青春是被记忆裹挟的时候，你会不会后悔？
哪怕你会升起一丝的悔意，那就请你不要辜负了一年前在心里暗自许下的誓言，就请再去争取一次，要知道，那是你生命第一个二十年中唯一一件玩命追赶过的东西。就请对自己狠一点，要知道，坐的了针毡才修得成佛。
即使你真的不愿意思想继续被禁锢在高中校园，我希望你的回答是“我争取过了，足够了，我想解锁人生的下一章了。”而不是拿考研当说辞，去牵扯本应美好的四年时光。
高考是高考，考研是考研。
桥归桥，路归路，一码归一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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