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好吗?”
“今天云的形状是心形的哎~”
“今天,我有点不开心……”
……
“嗯,,再见了喔。”
如果可以,就再也别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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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呢?
他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阿零头一回遇到这样自来熟的人,只是打了一场吃鸡游戏,偶尔匹配到的陌生人而已,居然也可以这样加了好友,打了几场游戏后就聊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临时匹配到的队员都不说话,默默地杀人捡装备,只有阿零愿意偶尔发下文字答应几句某人的喋喋不休的“指导”。虽然某人技术差的不行,却总有一堆“策略”。
……看着屏幕里那又被人一枪爆头成盒的某人,一排黑线乌鸦飞过,阿零心里默默想:重在参与,,重在参与?
某人称自己名叫宋航,家在黑龙江,这几次运气不行,才没挺到最后,,后面一个娇羞的表情,让在大口吃泡面的阿零差点喷了出来。
是的,阿零是个直女,超级直的那种,最看不惯的便是男孩子发这种娇羞的表情包,认为这是蓄意卖萌,,虽然身边的女孩子莫名吃这一套,但唯独阿零是个意外。
所以阿零活该单了二十几年的母胎,却单得理直气壮且心安理得,于是没理会屏幕那头的某人,继续吃着泡面,刷着头条。
那头的宋航是个执着的人,从他不断歇的信息轰炸里就可以看出:
“哎,,你在干嘛啊?”
“要来一把吃鸡不,哥带你轻松躺赢吧!”
“我觉得我是运气不行,和实力无关。”
“……”
“能和我说一会话吗,我不是骗子,真的很想和别人说说话,,”
“如果我说,我有抑郁症,你还愿意和我说话吗?”
刷完头条,再回到吃鸡页面打开未读消息的阿零被“抑郁症”三个字给震住了,自动忽略了前面的信息。
抑郁症啊,阿零斜躺在椅子上,呆呆的,思绪突然就飘了很远……
几分钟后,阿零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斟酌好语句,打字道:我在啊,刚有事去了,抱歉啊。
那头隔了半小时,才回道:啊!没事没事,我刚去晾衣服去了。
阿零头上还是又一群黑线乌鸦飞过,“嘎嘎”叫得欢。
思考再三,阿零还是决定委婉点:你,有啥不开心的吗?
那头隔了几分钟才回道:啊哈哈,没事。能和我聊聊天就好了。
这次换阿零沉默了。
本来如果宋航直接肯定自己抑郁,那阿零绝对会毫不留情地骂他是个骗子。可是,阿零脑筋直归直,但直觉却明明白白告诉自己:这人是抑郁的,或许程度还不轻。别问阿零为什么,这大概是因为和抑郁的人交流过,得出的体会吧。
阿零回复道:那好吧,不开心的事,就说出来吧,我只是个陌生人。
那头马上回复道:好。
或许,阿零还是太高估了自己,那个“好”字,自己根本无力承担,也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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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偶尔的打游戏闲聊,阿零知道了宋航很多很多的事。
其实阿零是没想过多窥探别人的过往的,无论光鲜或落寞。阿零自认寡淡,对人对事,一概如此,亦不希望别人过多了解自己的过去。
可是,既然宋航愿意说,阿零觉得,听听也不赖,况且是宋航主动想说,那就有听的必要了。
阿零从头听到尾后,脑袋有种隐隐在上空飘乎乎的感觉。
宋航以他的出生时间线说起,一直到现在上普专,中间的故事其实说长也不长,但说短也不短。
童年到初中的时期可以说是不快乐的:单亲,家庭矛盾,校园霸凌,感情纠葛……
他问及阿零时,阿零想了想,一笔带过,其实没有那么多的故事可以说。
宋航感概,很羡慕像阿零这样的人,虽然很平凡但却简单快乐。阿零只是笑笑,答道:你觉得别人的世界好,但别人也同样羡慕着别人的圈子,,比较太累了,还是做好自己吧……
就这样,宋航和阿零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却在聊了快一个星期后,阿零突然感觉不对劲了。
是的,和一个人聊天是会聊出感情的。虽然阿零确认自己是不会存在网恋这种情况出现的,但宋航那偶尔的撩人的语句,就难免让人误会什么的。
于是,这符合阿零一贯的作风,在某日,直接发一句:我们是朋友,你可以把我当姐姐或什么的。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
阿零,一向自觉凛落干脆的阿零,却唯独忘了,看到过阳光的人,怎么会轻易罢手那曾能抓到手心的温暖?
于是,好巧不巧,阿零撞到了枪口上:那大概是宋航因生活或学业而烦闷的一天,再加上这样阿零的一句话,它便成了最糟糕的一天。
尽管,直脑筋的阿零暗想道:这没什么,而且,我们就聊了几天,也没有什么。大家只是单纯聊个天而已。
可宋航似乎并不这么想。说不清道不明,他还是渴望和阿零能进一步发展的。好感么?喜欢么?……亦或是太孤独了?
他想不通,但他得承认:他是喜欢和这个女孩子聊天的。每次收到阿零的消息,他嘴角都会微微翘起;当阿零好久没回消息时,他会反复打开那个对话框,怅然若失地对着末尾的自己的消息,反复斟酌是不是自己说的话有问题……
每天重复着三点一线的生活,宋航穿梭在这北方渐进寒冷的普专里,听着旁人随意的脏话嘻弄,以及永远烟雾缭绕的八人宿舍的吵闹,还有自己曾经绝对的骄傲,最深重的孤独与怯懦的过往……
宋航脑子已经糊涂了,他晕晕地想: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为什么自己一事无成?为什么会考在这么烂的学校?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想要的总是事与愿违?
阿零不知道,宋航那看似戏谑爽朗的话语背后其实有多深的含义。是的,阿零不懂,阿零是个寡淡又有点自私的人,她的生活圈子很小,也很简单,是把自己安宁地圈在小地方就可以活的很开心的那种人。
况且,宋航的那句“我想去死一死”的话语,直接坚定了阿零立马与此人撇清关系的冲动。
“死”这个话题,真的太血腥与冰冷了。
阿零不知听过多少年轻的人为此付出了宝贵的生命,但最可怕的是:他们好像把人生看的都太透彻了,他们对死亡甘之如饴。
“不要枉想能用几句鸡汤就能治好抑郁症的人,要不,那就不叫抑郁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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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宋航说的话中,阿零印象最深刻的,也是最让人挫败的一句话。
抑郁的人的脑回路,阿零弄不懂。
所以在宋航与阿零讨论人生的意义,以及生命的内涵时,阿零内心就崩溃了。
话语都好像都变得空乏又无力起来,阿零说了很多,宋航却一句没听进去,重复的话题还是关于探究生命意义,以及自己以前是准备怎样自杀,却没能实施。
阿零觉得宋航说的话恶意满满,尤其是在她崩溃怒发:不要再说这种话的消息时,对话框里弹出的“那我们都一起去死吧!”的几个字,阿零很没出息的哭了。
是的,阿零怕死,更怕这种自己不怕死却要拉着别人的人。
阿零自暴自弃了,她不再耐着性子劝了,噼噼啪啪地打字道:你为什么要拉着我,我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吗?我有骗你钱了吗?还是我骗了你感情??我只是把话说清楚点,怎么了吗?你是要报复我吗?
那头宋航立马道歉,表明只是说着玩的,不要介意。
阿零不是圣母,更不是什么善良的小菇凉。所以阿零心里默默呵呵了一句,不再说话。
“死就死吧,世界有那么多的不幸,而我能做些什么呢?”阿零自暴自弃地想,退下了聊天界面。
这一夜,阿零没有勇气再打开与宋航的聊天界面,她辗转在宿舍的单人床上,眼睛直直瞪着天花板……
阿零夜里是被噩梦给吓醒的,梦里素未谋面的宋航发了好多好多的消息过来,最后一个是个视频,就像宋航先前不知是开玩笑说的那样:如果我自杀了,我会事先发个视频给你的!
梦里的阿零颤抖着点开了视频,里面的少年背着光,光着膀子,轻轻抽出一把白亮亮的刀子,画面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
醒来时,枕头湿了一半,阿零涣散着瞳孔,默默打开了手机,点开了宋航的消息页面,里面的宋航没再发消息,换了一个头像。
阿零面无表情的,拖拽着吃鸡的游戏图标,点了屏幕上方的“卸载”,给手机关机,时间停格在3点半。
阿零最终放弃了所谓的友善和仁慈,她只想继续做那缩在柔软壳里的蜗牛。
壳不用坚硬,只用包裹住阿零内心深深的恐惧便足矣。
阿零再也不会重新下回吃鸡游戏,也不会打开那个消息界面。
也没有人会知道,曾经她也是个有着抑郁症的人,她也想过自杀的念头……
溺水过的人,不会再想着靠近那令人眩晕的深域:
那一眼便可看清的一望无际的绝望,如深海里鲲发出的苍凉哀鸣,缠绕不去如海草般蔓延的悲伤,是到不了头的……
她在等待着,等待着自己放下恐惧,等待着第二日温暖明媚的阳光,她想俗气而又洒脱地活着,好好的活着……
三月的嫩柳,八月的青荷,十月的高菊,十二月漫天飞舞的雪花,她还想再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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