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病已好

作者: 风过苇面 | 来源:发表于2016-10-12 10:14 被阅读0次

           那年,我严重失眠,常常连续几宿睡不好觉,脸部浮肿,精神萎靡,严重到不能看书、不能写作、不能正常工作。

           多方求医问药,中药西药一股脑喝了不知有多少,都是喝头一两次有点效果,接下来如隔靴搔痒,病情依然如故。

           断断续续的失眠症持续了将近一年,有个多年不见朋友打来电话,叙旧们相约第二年清明时节去踏青。

           挂断电话,我潸然泪下:如此病情,明年清明,不知道这世间还有没有我?

           正当绝望的时候,有个朋友介绍给我一位老中医,说小小的诊所坐落在某村的村委会办公楼内,医术了得,远近几个村子的人都慕名前去,让我一定抽时间去试试。

           我想,也许是这场病的机缘来了?遂约了朋友带我去,缘来不容易,长途跋涉、小路崎岖。

           进了村委会的院子里,不少患者已经等候在那里,有的远道而来,有的就住在本村,大家告诉我医生来诊所有时不大准点,是因为有些患者会找到医生家里看病,家里若有需要输液等长时间诊治的,大夫只能处理完家里的病人,再匆匆赶到诊所。

            我正在等待的时候,突然人声鼎沸,一位身材敦实、头发花白、六十多岁的大夫急匆匆地走进来,手里提着沉甸甸的一袋子液体药品。

            走进诊所,一个办公桌、一个长椅,一个诊断床,一组文件柜,皆老旧。

            大夫放下手里的袋子,先把例行输液的几个病人的药配好,然后依次扎针,输液,一阵忙活之后,额头已有密密涔涔的汗珠。还不及擦拭,他就把一位腰疼病患者请上诊断床,开始为她按摩、针灸,一切就绪,坐下来,已经有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了。开始为等候诊断的几个人,搭脉诊治。

           我想,若是换个诊所,这样的工作强度,再添两个助手也够呛呢。

           轮到我的时候,他轻轻的为我诊脉,问我病况,间隙,我问他:您好忙啊,怎么不找个帮手?他只是笑笑,说:你的病是体内有湿,造成肠胃功能紊乱,根不在睡眠上呢。调理好肠胃,病情自然就会逐渐痊愈。平时,要心宽,房子大不大,够住就好,车子好不好,能代步就成,工作尽力就好,老公本分就行。人生好的时光能有几年?开开心心的,自然百病全消。注意劳逸结合,别老坐着写作看书,多走进大自然,适当运动。

            搭脉还带宽心的?他说的这些,虽然自己没有刻意去追求很多,但确实是为了生活得更好些而导致身体和精神有些累了。已故的一位亲人,不是很早之前就和我说过么?是我走得太快了,忘记了那么多的告诫和嘱托?

           拿着他开的药方子,深深道谢,闪过过他额头汗珠折射的微光,到隔壁抓药。

           司药的师傅瘦弱,五十多岁,脸尖尖的,白大褂洗得已经微微泛黄,他把一张张包药用的草纸摊开,神情自若得一味味称好。

    闻香病已好

            他背后的中药橱,是至少用了百年的“七星斗橱”。现世罕见的贸隼结构,上下左右皆为七斗,大概是借用古人讲的“六六大顺、逢七必变”道理,并利用这个变数,寓意疾病快快痊愈。

            暗红色药橱上边缘的漆面磨损脱落,每个斗上四叶草形状的黄铜拉手却在岁月的磨砺下愈发铮明瓦亮。我问师傅这个柜子的确切年龄,师傅说笑笑说:我也不知道多老了,我小的时候,就有它了。药橱上标着药名的标签,却一个个模糊不清,有的干脆掉落没有了。师傅却对药品了然于心,丝毫不受影响。需要捣的中药倒进了铜罐里,他放下手中的“戥(deng)子”(药称),用力地捣着药,全然没有一点着急赶时间的样子,时间在他这里,缓慢而悠闲、有用但足够。

            这时,从外面摇摇晃晃走进一个二十来岁,同样瘦弱不堪的一个小伙子,看起看有先天性的脑瘫疾病,说话不大清楚、神情带笑。小伙子似乎是本村人,与司药人很熟的样子。他示意大夫去抓药,走到捣药罐傍边,帮着捣药,握住捣药铜锤的他,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闻香病已好

            帮捣药的小伙子,捣了几个病人的药以后, 走了。

             轮到抓我的药的时候,没发现什么时候我的朋友已经在那里把需要捣的药,认真地一点点捣碎。斜阳从窗户打进来,照着他一只手捂着瓶口,生怕溅出罐外的样子,我想,人生的某个时候,会因为不经意的画面,变得异常美丽,温情,治愈系。

            时光就这样停止了,以至于如同勒着紧箍咒的头,也渐渐地放松,渐渐地开朗明晰了起来。

            抓好了,师傅娴熟整齐地把药包好,用一块磨得发亮的如同纸镇一般的木头,轻轻地压在药包上,然后腾出手,从桌下拉出一根细细的、长长的草绳,把药包一个个包好,告诉我的三副药价钱,让我不敢相信:因为,其他药店连一副药都买不了。

            临走了,我掏出手机,拍下  古色古香、颜色斑驳的七星柜。司药的师傅一脸羞赧的笑容问我干嘛拍?我说:等我病好了,写写你,写写你们的小药店,我能不能给你拍一张?他说:可以呢。我瞬间摁下按键,拍下了这个被时光遗忘了的,手里拿着“戥(deng)子”(药称),穿着泛黄白大褂的男人。

             走出诊所,有点“道士下山“的感觉。

            一个下午、一间诊所,一个身心兼治却不需要助手的医生、一个瘦弱腼腆却从容故我的司药师、一个愿意捣药的脑瘫青年、一个愿意为我捣药的朋友。这里,是被时光前进的车轮遗漏的地方?还是特意保留的一块让灵魂舒适行走的绿地?始终坚持着却没有被市场化了的小诊所,有了名望却始终不忘亲力亲为、一丝不苟的老中医,默默守着百年药橱淡然认真的司药人,还有虽然身为弱者,却愿意做些事情的病孩子,以及为了我,搁置自己的工作,认真在斜阳里捣药的忙碌的朋友。

            若能安守生活的本分,有了淡漠、超然、不忘初衷的心性,世间怎会有无法治愈的夜不能寐?闻着诊所的百草香,闻香,病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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