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50年代的人,别人都叫他“32号”,小的时候因为家里太穷,从来没有上过学,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
为什么要叫他“32号”呢?
听说是村里安排几个人晚上守鱼塘,他是其中一个。几个人围成一圈听着村长的安排:“29号你守,30号你守,31号你守。”
眼看着人数都点完了还没有点到他,他急了,于是自告奋勇:“那我就守32号吧!”
从此,别人就忘了他的名字,都叫他“32号”。
到了讨老婆的时候,谁家的姑娘都不愿意嫁到他家里去,因为他不但是家徒四壁,那脾气也是在村里出了名的暴躁。
后来,还是有一个姑娘嫁给他了,不但长的漂亮,还识字,能写会算,但因为父辈的种种原因,她很难嫁,嫁给他,将来孩子也算是根正苗红了。
结婚后,俩人就开始猛烈的生娃,一眨眼功夫,就有了五个儿女。
他们家的日子过得很热闹,孩子们每天大的吵、小的闹,他俩也没闲着,她嫌他没知识,月份都不会数,他嫌她不能干,两桶水都挑不动,反正是针尖对麦芒,没一个省油的灯。
80年代的时候,好多人都开始下海经商,他也在家门口摆了一杆秤,开始收废品。接下来,滚滚财源就像长江的水一样,滔滔不绝地流进了他的家门。
条件好了,她纹了眉毛,烫了头发,戴着金耳环、金项链、金戒指,手腕上还戴着一个绿莹莹的玉镯子。穿着当时最流行的大脚裤,坐在门口,拿个小本本,收货、算账、付钱。
他就穿着一双解放鞋,全身上下脏兮兮的,每天把她收进来的那些破铜烂铁打包装好、分类摆放,等积累到了一定的数量,就用板车拉着送到更大的收购商那里卖掉。
日子过好了,她倒是不嫌他没知识了,反正这个工作,只要他有力气就行。
但他还是嫌弃她,他看到她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坐在门口,就要开始数落她,说她花钱如流水,是个败家的娘们儿。
刚开始,来卖废品的人还会劝他们几句,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有时候还唯恐天下不乱,掺和几句,他俩也不受影响,自个儿吵自个儿的,依然是针锋相对、脸红脖子粗。
有时候他们的儿子听烦了,说:“你们俩能不吵了吗?”俩人看了儿子一眼,都不理会,继续吵自个儿的。
孙子长大的时候,他俩已经不收废品了,每天种种菜,开始享福了。但他们还是会为“这块地该种白菜还是萝卜”而吵。
孙子听不下去了,冲到菜园里对他俩说:“你们俩不吵了好不好?”孙子的话也没用,他俩眼皮都不抬一下,继续吵。
再后来,她得了老年痴呆症,开始不记得她的儿子,不记得她的女儿,但她一直记得,每天找他吵几句,虽然语无伦次,没有一丁点逻辑性,但那气势,一点都不输当年,也不输现在的他。
前段时间,看到他牵着她的手,在街上闲逛,她还是打扮得珠光宝气,一身的大红大绿,烫着精致的头发,画着鲜艳的口红,和《我的前半生》里面罗子君的妈妈薛珍珠一个风格。
他还是很朴素,一身老人装,如果不是因为他俩手牵着手,谁都不会认为他们是一路人。
突然,一辆摩托车从他俩身边擦肩而过,惊慌失措中他把她往身后一拉,恶狠狠地说:“车来了你看不见吗?”
她几乎没有过脑,嘴巴一张就回了一句:“你看见了你怎么没躲开呢?还32号!”
他狠狠地拉了一下她的手,然后大步流星往前走,他俩又拌上嘴了……
突然很羡慕他俩,羡慕他俩“恶狠狠”地爱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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