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公死了,其子继位,是为秦文公。我翻了不少书,也没找到这个秦文公名字,不知道是不是不好听,所以没提。
虽然文公的名字丢了,但秦人的骨气没有丢。这边自己老爹尸骨未寒,那边就带着军队去讨伐西戎。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在这一点上,西戎很委屈。明明是你爹跑来打我,然后自己挂在了半道上,怎么倒怪起我来了?
不过西戎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文公怎么做。文公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并不是语言的巨人,他真的是按杀父之仇的标准来揍西戎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主动放弃休息日、假期,晚上还加班。
秦襄公泉下有知,估计也会觉得生这么个儿子,值了!
秦文公一个人,哪怕再凶再横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还执着。文公就是一个执着的男人,这种日子他一过就过了整整十六年!
本来像西戎这样的游牧民族是不怕战斗的。对他们来说,战斗改善生活。但是遇到文公这样战斗就是生活的变态后,西戎也感到吃不消了。
老实说,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斗争,在工业革命以前,一直是世界历史上的主要矛盾。而在中国历史上,游牧民族的领地和汉民族领土一直泾渭分明,长期对峙。
哪怕汉唐盛世,把人家游牧民族的祖坟都拆了,也没办法把他们的领土收入囊中。反之,游牧民族侵入中原也一般难以长期立足,除非像北魏、金、清一样进行“汉化”才行,说白了就是和汉族地主阶级妥协共处。
其实这都是个成本问题。游牧民族的土地对于汉族而言太贫瘠,守卫疆土的成本大于土地本身的收益,最后只能放弃。而游牧民族即使占据了中原的沃土,但生产关系太落后,生产力过于低下下,实在是暴殄天物。咱们汉族缺田少地又勤俭节约的广大劳动人民怎么会坐视这种无耻的浪费行为?
农牧分界线(红色为过渡地带)所以文公收回周室故土是有历史必然性的。
也可以这么说,这块地是一定会被收回来的,结果早已注定。秦文公也好,其他诸侯也好,哪怕周王室也好,只是个时间问题。
那为什么其他人不来捡这个便宜?
说白了还是成本问题。毕竟西戎不是善茬,用嘴炮是没用的,有用的还得是大炮。而周王室有心无力,诸侯们有力无心,所以这份机遇注定是属于秦国的。
而看似好运的秦国已经为此默默准备了近百年。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史记·秦本纪》:“十六年,文公以兵伐戎,戎败走,于是文公遂收周余民有之,地至岐,岐以东献之周。”
秦文公十六年,文公出兵讨伐西戎,西戎大败,于是文公把残存的周室遗民收编到自己这里,正式拿下了岐地,并把岐东边的领土还给了周王室。
在文公的接连不断的打击之下,秦国终于取得了伐戎战争的决定性胜利。不过,文公没有吃独食,他把自己收回的岐地东边部分还(送)给了自己的老板周王室。
老实说,秦国对周王室还是很有感情的。
像前面提到的那个和平王并立的周携王,按道理作为襄公对平王效忠的“投名状”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就在自己身边还实力一般。可襄公愣是对他视而不见。
后来文公继位,和西戎在携王边上天天大规模械斗,居然也没擦到碰到他。要知道那年头可是走在路上都会被刀子插中的,这上万号人持续了二十多年的武装斗殴,这个携王居然一直毫发无损的在旁边围观,端的诡异。
当然,你要说这是运气,我也不反对。但你走运走个二十年给我看看?
所以,只能说最有可能是有一方手下留情了。
考虑到西戎的尿性,我们只能猜测是秦国在默默的守护着这个周王室的“孤儿”,一个对自己没有一丝好处的孤儿。
后来,还是晋文侯看不下去了,从山西千里迢迢跑来灭了这个携王,结束了二十一年二王并立的日子。
晋文侯至于献地,更是没啥好处。东迁之后的周王室已经成了一个摆设,他的影响力(除了天子招牌)可能也就跟一般诸侯国相差无多。把天下诸侯觊觎的膏腴之地送给王室,除了博了一个忠君爱国、高风亮节的虚名外,毫无用处。
老实说,我觉得孝王真的很有眼光,最起码比武王、周公有眼光。当年他俩手里封了那么多诸侯,像那帮子姬姓诸侯,给的全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地,结果还比不上孝王封的这个马倌。
特别是孝王的成本还只是秦邑这么个破落地儿,要啥没啥有危险,人见狗嫌鬼不要,居然还让别人感恩戴德一百年,实在是给你跪了。
孝王,你在下面也可以显摆显摆啦。
听了这个故事是不是觉得有点感动?秦人还真是忠厚老实,淳朴善良,端的是条好男儿。不过先别忙着感动,因为这个故事还有一个黑化的版本。
对于周携王姬望这个人,素来是充满争议的。而争议的焦点就是这个“携”字。
《古本竹书纪年辑证》引雷学淇《竹书纪年义证》卷二七云:“携,地名,未详所在”。
《新唐书》、《大衍历议》谓“丰岐骊携皆鹑首之分,雍州之地,是携即西京地名矣。”
说明“携”与丰、岐、骊相连,很可能是镐京附近某地(普遍认为在渭南一带),携王所居当在丰镐周都旧地。那么周携王指的就是居于携地的周王,就住在秦国边上。
但另一种解释是“携”是谥号。《逸周书·谥法》:怠政外交曰携。那么周携王就是指这是个不干正事,交好外族(蛮夷)的君主。显然,这是胜利者周平王给周携王扣的“屎盆子”,毕竟,你不正义才能显得我正义。
至于“虢公翰又立王子余臣于携”这个记载,可能是“虢公翰又立王子望于颛”的误读。古字中“望”容易勿看作“余臣”二字,而在篆书中,携和颛二字极易混淆。
颛,即高阳氏颛顼帝所建之颛顼城——鄚阳城,属今河北沧州任丘县,汉称鄚县,幽王时期周携王姬望建立鄚国之地。那么周携王的地盘就在河北沧州、保定一带,而周平王则在河南洛阳一带,两位周天子住的很近。
我们现在都知道有个成语叫讳莫如深,原意为事件重大,讳而不言。后指把事情隐瞒得很紧。《谷梁传·庄公三十二年》:“讳莫如深,深则隐。苟有所见,莫如深也”。而在春秋战国,周携王立国所在的地方(河北沧州、保定一带)又称为莫、易二地。故而讳莫如深的“莫”字指的其实就是周携王的事迹。周平王后来不遗余力的抹杀周携王的一切记录,以至于与周携王有关的东西都成为了禁忌,不可提及。
北宋大观年间《莫氏家谱》:莫姓原姬姓。观各氏志云:“肇颛顼始,氏唐虞九官,历至周宣王次子之裔也。”因幽王昏虐,迫弟裂土瓜分,蔓散各方。弟望迁钜鹿,即今幽都。涿州郡河间府任丘县,乃古之钜鹿。至周文王三十三传裔孙......当然,禁忌这东西是相对而言,天不怕地不怕的楚国就没买周平王的账。楚简《系年》里不但记录了周携王之事,还有“周亡王九年,邦君诸侯焉始不朝于周”的记载。说周幽王死后九年,诸侯们都没有朝见周王,而这里这个周王指的应该是平王。言下之意是诸侯们都去朝见携王了,没几个人鸟平王的。
其实这也正常,当时平王是幽王的儿子,小屁孩一个啥都不懂,算是申候在把持朝政。而携王是幽王的弟弟,建立过诸侯国的成熟政治家,还很会做人。大家怎么选还用说吗?
更何况,申候这时候名声算是烂大街了。虽然他跟周幽王掐架的时候,诸侯们都是冷眼旁观,暗中叫好,可毕竟最后捅的篓子太大了。不但干死了幽王,还把镐京给毁了,西戎在各地烧杀抢掠,舆论和现实影响都太恶劣了,不骂你都说不过去。
如果只是楚国的一家之言,那么携王之事真实性是存疑的。可好死不死,还有一个诸侯国偷偷记下了携王的事迹,这就是晋国。因为携王最后是被晋文侯灭掉的,为此龙颜大悦的平王不仅重赏了晋文侯,还作了篇肉麻至极的《文侯之命》称赞他。这种嘚瑟得事自然被记在了晋国的秘密档案里,秘不示人,只是留给子孙们看看。可后来三家分晋,魏国得到了这些档案,结果就写进了自己的史书《竹书纪年》里。
要是按这么个说法,那秦襄公、秦文公可就不仅不忠厚老实,还十分腹黑有心计。
当时诸侯普遍支持周携王,而秦襄公则跑去支持周平王。因为携王众望所归,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支持携王没啥“油水”。反观平王,处境尴尬,每一个诸侯的支持对他来说都很重要。正是秦国狮子大开口,勒索一把的好对象。至于平王会不会完蛋,那也不关秦国的事,反正秦国僻处西方,身边没几个诸侯国,蛮夷环伺,大不了学楚国跟中原诸侯们老死不相往来,你们拿我也没辙。
而到了秦文公打下岐地时,情况又有变化。好歹自己的“土地证”是平王发的,自己怎么也得保住他,否则,周携王取得正统的话,自己很可能被定义成“皇协军”,到时候就是各种麻烦。而秦国现在也不比当初了,当初是一穷二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现在也是有家有业的了。那么,即使不能扶正平王,得个“拥立”之功,至少也要把“二王并立”的局面维持下去。
那么就需要给平王“输血”了,把岐东之地献给王室就是很好的策略。平王得了土地力量就会变强,也就能扛得久一些。现在矛盾的焦点是周王室的正统归属,平王存在一天,所有的火力都会被平王吸引,秦国大可以躲在西边闷声发大财。
即使平王最后实在撑不住了也不要紧,多拖一天也就让秦国多一天的发展时间,只要秦国够强,诸侯们自然会掂量掂量,不会轻易的与自己交恶。何况岐东对于周王室是块飞地(与周平王直辖土地不接壤),平王要是完了再抢回来就是,秦国损失也不大。再者说,秦国是西边阻挡西戎的屏障,就凭这个秦国也有很多的外交回旋空间,毕竟诸侯还是需要自己的。
满满的都是心机,满满的都是算计。
那么,秦国到底是“白莲花”还是“小婊砸”呢?
简单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段历史经过无数人别有用心的掩盖、篡改之后,真相早已沉入了历史大潮之中,遥不可考。我只是把这两个版本的故事都讲出来,各位观众自行体会。至于真正的答案,只能寄希望于考古发现了。
经过文公一朝,秦的疆土大大扩大,纳入了岐地。疆域大致从陕西西安以西直到甘肃天水一带,成为一个颇具实力的诸侯国。
周平王21年,诸侯国地图而收纳的周朝移民也为亲人带来了周王室的先进文明,秦人开始摆脱蒙昧野蛮,吸收中原的先进文明。
此外,秦文公还狠抓内政。他在汧、渭两河的交会之处(陕西宝鸡陈仓区)筑城。建造祭天地用的鄜畤,并用牛羊猪三种牲畜举行祭祀。还在诸侯国中第一个设立史官的职位,并制订了包括夷灭三族的刑法。
至此,秦国终于有了稳固富饶的根据地,有了坚实的基础。
而秦国的的崛起之章也迈开了关键的一步,开始称霸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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