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歌唱

你为什么歌唱

我算是个幸运的现代人吧——每天醒来，窗外都有鸟鸣声。我常是静静地享受一会儿才起床。有一只鸟的叫声我比较熟悉了，它声音不大，但清脆，有如水珠在荷叶上滚动。它常是脆脆地叫几声，然后短暂停歇，又叫几声，不一会儿就传来另一只鸟的和鸣，然后它们一起欢唱。有时想，它也许是一个内敛羞涩的鸟少女，或者是个刚长成的腼腆鸟少年吧，每个清晨，早早立在枝头，把羽毛梳理，轻唤朦胧的爱情。

人们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窗外的这只，真够勤快的呢。我自觉是个早起的人了，但每次我醒来，它已在唱歌了。它是在歌唱早起的收获吗？但它小小的身体，早餐能需要几只虫子？我觉得这说法不过是忙碌的人们用鸟儿来自我安慰自我砥砺罢了。也许，鸟儿们早早起来就是为了能迎着晨曦，快乐地唱歌。

校园里有个树林，是我每天的必经之处，也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这个学校很年轻，只有六七年的历史，树林便也很年轻——除了几株特意砌坛栽种的高大粗壮的香樟树，几乎都是没经多少岁月的树木。林里栽种一些花树和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常青树。因为四季都不乏绿色，走在林间，常会忽略了季节。虽然冬雪消融，立春已有一段时间，风依然很寒凉，竟觉得一直是走在冬天里。

不知哪一天，走在林间突然就听到了鸟鸣。后来，一天一天，鸟鸣声越发稠密，树林就热闹起来。稍稍留意，发现枝头也有很大的变化。一些落叶树的枯枝泛着绿意，再过些日子，就鼓起了一个个秘密，似乎每个芽包里都藏着甜美的梦。就连常绿树，也有了变化，稍头叶的颜色由涩重的浓绿略略转变成青翠色。我心里很是欢喜，暗想：这新鲜的春色，是鸟儿们的歌声唤来的吧。

只要有空，我就会去小树林里走走。树林里不仅住着许多小鸟，也处处美景。所有花树竞相开放，红的，粉的，白的，黄的，蓝的。我只认得玉兰、桃花、杏花和梨花，更有许多我不认识的花在枝头烂漫。深为这美丽的春色遗憾，如此美好，常被人们忽略。这学校有四五千的学生，却每天过着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倒是像关在笼子里一般，哪有空闲来看看满林的春色。偶有从小径穿过的，也是行色匆匆赶去上课的老师，更不会为一棵树一朵花停下脚步。

那些鸟儿，才是这个树林的主人。它们在浓密的叶子后面，你唱我和，高高低低，好不热闹。它们的声音各不相同，却又如此和谐。我想，最美的歌声当属鸟鸣，最动人的交响乐便是这些鸟儿的齐鸣吧？我静静地坐在亭子里，不敢轻易走动，害怕惊扰了它们。有时，一只鸟突然就从叶间飞出，冲向空中，然后又落在树林的另一端。

我看到两只喜鹊几乎同时从树上落下，在落叶间蹦跳嬉闹。我悄悄地靠近，想用手机拍下它们。忽然，一只跃起，轻落在低矮的树丫，另一只还在地上蹦跳着，在落叶间啄食。枝丫上的那只，好像是突然发现了我，又一扇翅，停在更高的枝头，叫了几声，地上那只便也飞起，然后双双飞离我的视线。我有点懊恼，恨不得大声地告诉它们，我不是坏人！我没有恶意！我呆立在树下，一只黑猫，不知从哪里来，悄然路过我，跑到一棵桃树下，轻轻触触草丛里的蓝色小花，又迈着悠然的步子离开了。

晚上，学校很安静，不远处的教学楼，灯火通明，学生都在上晚自习。树林就更安静了，淡月疏照，清凉的空气里弥漫着花的香气。鸟儿们进入了梦乡，只偶尔突然随风传来一两声呓语般的低鸣。我不由更轻了脚步。

鸟儿来到世上就是为了歌唱吗？它们为什么歌唱？诗人们赋予它们歌声的那些含义和情感，它们同意吗……我不得而知。

走进一颗心，也许尚有可能；但走近一只鸟，远远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