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尽一个小时的车程，母亲和我终于到了A小学，不过想着过来的这一路，我不禁心有余悸，拥堵的交通，络绎的人群，更严重的便是，在那汽油味浓重的公交车上，我险些吐出来，还好，由于占了年龄优势，有一位阿姨见我不舒服，便把窗口的座位让给了我。待我下车，我不由得深深地吐纳了一口气，本以为自己会舒服些，不过，见到那幢刷着黄色涂料的教学楼，我又变得眩晕，刹那，心间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妈妈，我，我每天都要如此上学吗？你，你每天都会送我吗？”语气中所包含的悸动，我想母亲不会听不出来，因为，我能感觉得到，她此刻用手抓得我很紧很紧，随之，我抬眼看了看母亲，本是一筹莫展的眉目在看到我那楚楚的样子时，竟不禁莞尔一笑，同时，松开了我的手，轻轻地为我整理了一下自认为是很工整的衣衫，“博渊，一切都是暂时的，等你真入了学，妈妈会想办法的，为你在这附近租间房子。”母亲声音迟缓，像在安慰，而我，却更不理解母亲，不过，每每看到她的目光所衍射出来的阵阵难耐，我却无法把心中所想抖落出来，至此，也只有在心间盘问，“妈妈，你那又是何必呢？搬来搬去的，家都没有，如此，读书又为了什么呢？”忖思间，母亲又蓦地拉住了我的手，我冷不防地一怔，不过，母亲步伐匆匆，所以我根本就来不及在原地回神儿，只有不情不愿地任由着母亲的牵动，尾随于她身后。
直到母亲到了教务处，才松开我，一瞬，我也有种重获自由的轻松，虽然我知，有种自由将离我越来越远！
教务处里有一名老师，见到母亲带着我也并不吃惊，不过，他却用那目不斜视的眼神看向我，这倒使我感觉惊骇，潜意识里，我觉得他很可怕，毕露的眼神仿佛要把我吃掉，于是，我战战兢兢地拉着母亲的底襟，原本飘忽不定的目光也本能地掩在了母亲身后。
那位老师见我如此，竟忍俊不禁，不过，我倒觉得他的笑是那般诡异而又莫名，这也不禁使得我心跳加速，“难道，学校的老师都是这个样子吗？他们，总看我干什么？”心中隐隐作祟，直至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才得以平静，因为，那个人的声音就如电视里被采访的学者，文质而又儒雅。
“你就是昨晚咨询入学事宜的家长吧，由于管招生的莫主任临时有事儿出去了，所以，现在就只有我接待你们了，我姓严，严肃的严，也是这里的老师。”说着，严老师对母亲宽松一笑，然后又微微地点了点头，示意母亲坐下，随之，等严老师坐下了之后，母亲便坐在了他的对面，中间隔着一张办公桌。
“嗯，是的，是我昨晚咨询的莫主任，他让我今天带着孩子早点来找他，没想到，他还是出去了！”母亲的口气里多少有点儿抱怨，而且从中也有些急躁，就像是生怕耽搁了什么似的。
“呵呵，莫主任每天都很忙，好多事也都是临时决定的，不过，他还是很负责任的，这不，他特意让我在这里等你，来商量你孩子入学的事情。”严老师依旧丝丝笑意，打在人脸上，就如熨斗一样，可以抚平所有。
“哦，原来如此，那就劳你帮忙，看看我儿子入学还需要准备些什么，办理什么手续？”母亲淡然一笑，态度友善，一时，就好像心有归属，不再像刚才那般焦躁。
“今早严主任出去时，也都对我说了，你的户口不再本区，孩子六周岁，是吗？”严老师一边说着，一边从一只自由夹里抽出了一张表单，随之，便用笔在其上勾勾画画，不知在写些什么。
“嗯，大体就是这样的。”母亲笑意融融地冲着严老师连连点头，哪管他是否能够看到。
“哦——”严老师在一声长音中抬起了头，并放下了手中的笔，同时，也将那张表单推到了母亲面前，随之又解释道：“这是我们学校的入学流程表，上面是学校的一些自然情况以及转，入学时的一些相关事宜，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你孩子是可以来我校就读的，不过，就是晚了些，现在已经十月份了，孩子落了得有一个多月的课程了吧。”
母亲接过流程表，细细扫量，我站在母亲身旁，并不难察觉出，她此刻的阵阵喜悦，而我，却在一旁愁眉紧锁着，看着严老师坐在那里喝着茶水的悠闲姿态，不禁让我心有所怨，“你就不会说这所学校现在已经不收学生了吗？”不过，很快严老师便有所察觉，并瞟了我一眼，对视间，我心间一阵凛寒，不由得扑簌扑簌眼皮，并傻傻地问道：“我今后是要在这里上学吗？”
不过，严老师并没有理睬我，依然以不变的姿势喝着茶水，在视我为空气的同时，却问着母亲：“看完了吗？倘若没有问题的话，那就请你把户口交给我一下，让我看看，然后我再帮你孩子插班。”
母亲缓缓抬头，不过，脸上所洋溢的已不再是像刚才那般轻松的微笑了，更多的便是，几笔浓重。严老师看着母亲，不禁放下茶杯，眼角眉间，也无所不在地满布疑云，“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倘若没有什么问题的话，那我就通知相关部门为你孩子办理入学手续了。”
“别的倒没什么，只不过，这择校费昨晚通话时，莫主任已经答应了是一千，可是，你刚刚却在这上面写了三千，你看看……”母亲略有吞吐，之前的喜悦恍似顿消，留得的余音袅袅，只是一种最惶恐的等待。
“哦？一千，什么，莫主任真的说择校费是一千吗？”严老师兀自反问，倒使母亲感到了一阵怅然若失，不知所以。
“是啊，莫主任开始也是说三千，不过，等我告诉了他我的家庭情况之后，他说一千也成，并让我今天早点来找他，怎么，难道这些他事先没有对你说？”母亲一阵激动，不过，无从奈何的便是那泛着失望与不解的口气，刚才的那阵莫主任已经帮自己安排好了的欣慰更是不知所踪。
“没有啊！更何况，择校费是学校统一规定的，怎么能说减就减呢？”严老师不急不躁地解释着，随之又喘了口大气，道：“是不是你听错了，一千块的择校费，即使在联办小学也没听说过，况且是我们这样市里直属的学校！”
听到严老师这胸有成竹的回答，母亲霍然间显得茫然而不知所措，此刻，她的神色仿佛谱写着一份置疑，自己昨天是不是真的听错了呢？可是母亲又好像在怀疑着，昨晚，莫主任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自己又怎么会听错呢？
至此，母亲冥想甚久，也终于确定了，道：“不，我没有听错，我记得清楚，是一千，是他亲口所说，考虑到我们家境的原因，所以择校费可以是一千，但其它的费用都不能减免！”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母亲一阵激动，而此刻，已是不再怀疑自己昨晚所听的是对还是错了，而是，自己真的敢去确定，莫主任昨晚真的对母亲说过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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