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一度很怀念外婆，如今翻看以前写的，感觉又甚是想念

曾经一度很怀念外婆，如今翻看以前写的，感觉又甚是想念

《外婆》

外婆的房间，最显眼的地方就是床对面墙上，挂着一幅外公戴军帽穿军装的大头像相框，照片里有棱有角的轮廓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帅气的小伙子。

听说外公年轻的时候，是当过兵的，打过战的，下乡做过知识愤青，现在退休了在村里当个什么干部。外公是那么帅气的，瘦瘦高高的，怎么会找外婆这么瘦小的人呢？也许那年代相遇是一见如故，而不是一见钟情。外婆为外公带来了四男一女，而我母亲刚好是中间那个，所幸运的是他们都和睦相处，互帮互助的。我想这跟外公和外婆的教育是有很大关系的，不然哪里的大家庭年夜饭都是齐齐人一起过的。

如今舅舅们生活都不错，有着自己的工作和一个美满的家庭。特别是过年的时候，他们都从外地赶回来吃年夜饭，也会多住些天，没什么要紧事都会待到十五才出去工作。不是年初二就是年初四，我们就去外婆家了。然后舅舅们、舅妈们和母亲在外婆房间里围着火堆旁相互聊天，外婆也偶尔搭话问问母亲过得怎么样，外公则是忙这忙那，没见过他靠近过火堆，仿佛杂碎活永远干不完似的。

外公不喜欢我，因为很多次过年去他家的时候，见面都很亲切地叫他了，可他都没怎么正面回应我，甚至在巷子里撞见他了，他也不爱搭理我。我很清楚他真的不喜欢我这个外甥，也许这跟我父亲有很大的关系，从不看好父亲和母亲这段婚姻。后来，才发现他是对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就染上了赌博，把家里变得一贫如洗，甚至把母亲的嫁妆都拿去赌完了。外公的慧眼还是准确的，只是苦了母亲的一生，还有我们姐弟三人。

不过，每次去外婆家，我都可以吃到外公腌晒的杨桃干和熟透酸甜的百香果，以及会带回他自己炒的茶叶，至今我家还存放着一些外公的茶叶。每次舅舅们来我家做客，一看到我泡的茶叶，闻味道就知道是外公炒的茶叶。外公虽然年纪大了，可是身体还是很硬朗。门前种植了桂花树，屋后山种了几棵杨桃树，还有一小片茶树。家里家外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直到有天去菜地回来，在上楼梯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摔了，被紧急送去医院发现是脑溢血。一种急速中风的疾病，如果开始是有救的，后面的都是无穷无尽的病痛折磨。

不知道外公这突然一走，是福气，还是命数？舅舅们和母亲都希望外公还能多活几年，因为舅舅们才开始给外公享清福，怎么就这样去了呢？后来听说，外公走的那天，前几天就有些征兆了，因为他自己就去山里走望了一回，仿佛预知自己的即将离去。那年，小学刚放学的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母亲，她叫停了车子等等，下车给我一个好久不见的摸头，然后告诉我外公去世的事，最后又匆忙地踏上远去务工挣钱养家的路。那时候的我，不懂人死了会有多伤心，只是知道村里的人可以去他家吃饭了。

每当提起外公，母亲总说他走得太早了，还没有开始享清福，因为舅舅们都有能力让他什么都不用愁了。舅舅们还蛮帮助母亲的，无论是大舅还是小舅。也许母亲是他们中唯一的女性，独宠一生吧。因为至今我没有听说过舅舅们之间有什么不和的，承蒙他们的照顾，我们家也变得像个家起来。外公到底是怎么教育出那么好的儿女？真想不明白，因为我印象中没有一个舅舅是那种好吃懒做的，都是勤俭顾家的，连母亲也是这样的。外公和外婆的故事，我也不曾听谁说过，好像偶闻一个舅妈提过一点点，不过我也不懂怎么描述，或许是真的不记得了。

外公，我真想记住你些什么，可是我能记住的，是你真不喜欢我这个外甥。还有我也很怕你，因为你很护着表弟表妹们。而外婆，您是我这辈子失忆了都会记得的人，因为每当想起您曾对我说的那几句话都会哽咽，特别是您摸我胸膛的动作，真的会控制不住泪奔。

母亲遗传了很多外婆的基因，同样是那么瘦小的身材，但都是强大的女性。舅舅们承蒙外婆的照顾，在那个年代存活下来，而我们姐弟三人也在母亲的念顾，还是个有妈生的孩子。每次过年去外婆家，外婆你总会摸摸我胸膛，摸到了排骨又说我瘦了，然后发问坐在身旁的母亲：阿高啊，你是不是某分邓广吃呆啊，共瘦的，胸膛都不生肉的。母亲尴尬地笑说：他在家都是不按时吃饭的，又挑食，一天饥多饱少能不瘦吗？外婆又继续唠叨着母亲，母亲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听见她回外婆“嗯嗯，好好...知道了，我会让他吃肥点，下次再来见你的时候...”舅妈们听到都笑了，就我这个外甥最逗了，却懂得外婆是格外那么的关心我。在外婆面前小坐会的我，一下子就感受到被人关心，是那么万人瞩目。可惜那时候的我不懂，不会依赖外婆，多待着在外婆身边，爱跑去和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们玩耍。外公不见得喜欢我，但还有个外婆能如此疼爱我，可以每次像个“母亲”那样子给我的关心。

外公去世也有两三年了，自从小学刚升初考上县上中学，离外婆家更近了，突然我敢一个人搭车去，甚至喜欢上了有空就去外婆家。因为每次外婆都会给我一个红包并嘱咐我好好读书，那时候单纯的我想要的是钱使吧，读书也只是随便地应付。后来每次过年去外婆家，舅舅们和舅妈们总爱慰问我的学习成绩怎么样了，我只能说班上中等，而情况确实是这样。因为在他们眼里你是撒不了谎的，所以我说话都不敢大声，支支吾吾地像个犯错的小孩。后来都是因为怕去外婆家遇见舅舅们，我去的次数越来越少，过年的时候去外婆家，他们又问我星期六星期日得闲怎么不来看看外婆。我又找借口说在学校学习没空去了。外公去世了后，舅舅们和舅妈们都很注意外婆的身体，生怕她又要离去了。

记得，有次过年去外婆家，房间里就剩下我和外婆围着火堆取暖。两个人偶尔聊上一两句，看着火堆旁的罐子里的水开了，一直冒泡嘟嘟的，美丽的泡沫总会瞬间稍逝了。慢慢的我注意到她手背上的青筋暴露，原来老去是这样子，外婆也总是说她老了，牙齿也没剩下几颗了，舅舅们叫她去镶金牙，她都不愿意，说不要浪费钱。外婆走路很缓慢，我就掺扶她一次吧，好像没有呢？因为看见的都是舅妈或表妹们扶的，因为他们更懂得照顾外婆。我不记得过完年后，我还有没有在念书的时候去过外婆家，好像真的没有了。

直到有天，母亲来学校看望我的时候，告诉我外婆去世了，我才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她也再等不到外甥来看她了。听母亲说，外婆在医院快不行的时候就被直接送回家了，送回那个墙上挂着外公戴军帽穿军装大头像相框的房间。母亲一直呆在外婆身边，第二天醒来时外婆就走了，那晚外婆还把她的戒指留给了母亲。母亲平静地给我讲着外婆走的时候，是很安静的，也是很幸福，因为她的子女都在身边。外公不在了，外婆也不在了，我也频繁地去外婆家很多次。不过被母亲说要改口叫去舅舅家了，母亲和舅妈们也同样对我说：外公外婆在的时候，不见你常去。

后来，我真的不敢轻易去舅舅家了，因为真的不知道去是为了啥？他们都不懂一个孤独的男孩，失去了曾经给过你关心的人，那是有多难过的时候。别人说的越多，男孩也只能往心里塞藏，不想说话，安静的沉默就好。那时候刚念初中的我，哪里懂什么人情世故，外婆的去世让我难过了一阵子，可不久我又被身边的生活吞噬了，根本无暇顾及说想念什么。母亲身上有很多外婆的缩影，在瘦小的身体里藏着伟大的、强大的灵魂。

也许，女儿本来就是母亲的复制体，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传给另一个女人。也许，不久多年以后，母亲真的老去了，到了外婆那般年纪，我会不会再见到“外婆”？如果真的会，那真的会让我惊慌失措。不过，这次回过神来，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不想再留下遗憾。外婆，邓广想您了...

有时候，我看母亲仿佛看见到了您一样。

“外婆，你再摸摸看，我胸膛真的生肉了，我真的长胖了...”

“嗯嗯...邓广，真的长胖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