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工

童工

十五岁的小多咬咬牙，吃力地背起满满一筐沙子，顾不上擦拭快要滑进眼里的汗水，颤抖着细小的双腿往一百米外的货车走去，小小的身体在一群壮实的大人堆里显得格格不入。

“你个小娃娃，走快点！干不动走人！别耽误我时间！要不是人不够，我才不会要你！”

包工头咋咋呼呼地骂着，嘴里喷出的口水不提防溅到小多的脸上。小多嫌弃地用袖角擦了擦，一股子的酸臭味让她有些恶心。

“闺女，别听他放屁。他就是看你只收我们一半的钱才要你干活儿的。你也是遭罪，小小年纪就出来养家糊口……”一起干活的大娘说着说着，不免有些唏嘘。

小多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姐姐，下面还有三个弟弟。虽说是一母同胞，待遇却是云泥之别。姐姐养得像个公主，弟弟们更是个个像小祖宗，而小多只能吃剩饭剩菜，穿旧衣破裳。

父母不让她上学不让她玩耍，小小年纪俨然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小多三四岁的时候就被父母逼着帮邻居们看比她还小的孩子，来换取一小捧大米。就算把这大米煮成香香糯糯的白米饭，她也只能闻着那香气吃着手里索然无味的饽饽。

小多七八岁时就已经练就了一身干农活的本事，十里八乡提起她就没有人不竖起大拇指。她的父母喜滋滋地把她租给别人干活，所得的钱她却一分不能粘。

田里、地里、山坡、树林……小多把那个圈子几乎走了个遍，磨破的鞋底用破布稻草垫了又垫，断开的胶鞋边用铁棒烫了又烫。最后实在穿不了了，干脆用稻草自己编了双草鞋。

再大一点，小多就跟着村里的大人去镇上打工。脚上穿着的依旧是自己编的那双草鞋，身上穿的还是到处缝缝补补不合身的旧衣服。满身的磕磕掺掺，只有那双细小的眼睛，流露出闪闪的光芒。

她年龄太小，没人敢要她。她一遍又一遍地求，一次又一次地跪，活再重工资再少她都去干，大人干的活她也尽全力追上不让自己落后，黑瘦的脸庞倔强得让人怜惜。

夜幕笼罩了下来，小多抬眼看着星星调皮地围着月亮相互嬉闹，眼里的光忽明忽暗。

“小娃娃，你不去洗澡吗？”包工头嘴里叼着一根烟，像个幽灵一般从黑暗中走出来。

小多摇了摇头，不露声色地拉紧了裤子的腰带。她本来是打算在这条河里洗澡的，幸好发了会儿呆。

“不洗澡怎么行呢？天天干活出汗臭死了……”包工头边说边靠近。“要不，你当我干女儿吧！我供你吃供你穿，不用干活还给你钱用，怎么样？”

小多摇摇头还是不说话，顺手抓起一旁的石头。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犟啊！你现在干活一天能挣多少钱？最多才五十块钱。我一天给你一百，帮我煮煮饭洗洗衣服，我累的时候帮我按摩按摩……”包工头还在靠近。

小多有些后悔天天来这么远的地方洗澡，叫了也没人能听见。一天累下来，体力已经透支了，跑可能跑不过，打也打不赢。

她看着眼前越走越近一脸奸诈的包工头，又看了看身后的河水，坚定地把手里的石头狠狠砸出去，纵身跳进了河里……

“哎呀！你个贱丫头！敢拿石头打我！……哎哎哎……你怎么跳河里了！死了别赖我啊！我可没叫你跳河啊！……”

包工头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看到，这才连滚带爬地回去了。

小多在水底下憋了会儿气，又畅意地游了个爽，洗去一身的汗水和疲惫，这才慢悠悠地走回工地。

“闺女啊！你怎么去这么久啊！没出什么事儿吧！”住在一起的大娘拉着小多左看右看。

“大娘，我没事。”小多笑着摇了摇头。

“我刚才看到那个包工头了，像掉魂了一样跑得要死要活的，估计又做什么亏心事了。”

小多看着眼前这个比亲人还关心自己的大娘，不舍地说道：“大娘，我要走了，您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傻丫头，你要去哪儿啊？”大娘着急地问。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会继续待在这里了。”

“你妈今天还托人来跟我说，让你快点拿钱回去，好给你姐交学费。真是造孽哟！”

小多冷笑了一下，脸上挂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和沧桑，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以后不会再做谁的奴隶了……大娘，今晚您就当没见过我。谁问都说不知道，好不好？”

“闺女啊！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啊！我总要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吧？我要去哪找你啊？”

“大娘，等我找到去处会告诉您的。我明天一早就走，记住，今晚您就当没见过我。”让那油腻腻的包工头提心吊胆一阵子也是不错的！

第二天，包工头没来，小多也不在，大家都议论纷纷。

“小多是不是被包养了啊？”

“有可能的。那小身板能经得起这么累的活吗？换我，我也愿意啊！”

“我看那丫头性子倔，不像那种人。”

“那丫头精明着呢！谁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呢！”

只有大娘一个人看着空空的工棚，嘴角挂着笑，眼里含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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