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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在他惹祸后厚着脸皮给他差屁股，回家都是讲道理，很少动手，就算打也下不去手，一把年纪了不养老还带着愚笨的自己学中医，为了让自己背熟人体全身穴位，还创了一首穴位歌的爷爷。现在就这样平静地躺着，不吵，不闹，却给他最大心灵重击。
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学3年，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不是在这里醉生梦死，就是在那里耍到凌晨。而爷爷对自己的期望，自己却从未放心上，他多么希望爷爷能跳起来大骂自己一顿，痛打自己一拳。
可是，可能吗？
护士慢慢把老爷子推到病房里，父亲在那里和医生交涉。没过一会，老爷子就到了icu，作为家属的他们直接被劝退，每天下午三点有一个小时的探视时间，除此外家属是不能打扰的。
隔着玻璃，一家人看着插满管子的老爷子，都沉默不语。这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是他们的至亲，可是他们却因为他的苍老渐渐疏远，现在想要照顾，也由不得自己的想法。
子欲养而亲不待，不只说辉，还有他的父母，沾满岁月痕迹的老爷子从他们的生活脱离而去，没有生死，没有病痛，也许老爷子更消失得早。
回到寝室，辉脱下了衣服把他们塞进垃圾桶，找出那身老爷子带他做的棉装穿上。这样，他觉得自己心安不少，怀着对爷爷的祝愿，他沉沉睡下。
他开始改变生活方式，不再喝酒，不再花天酒地，每天按时上课，按时下课，按时吃饭，按时去看爷爷。生活一如开始那般规律起来。一个星期后，老爷子醒了。他就飞一般扑向医院，假都没请。
看着他来，老爷子微微一笑，但也只是笑笑，并不能说话。医生说老爷子大量脑出血，能醒都是奇迹了，但是下半生最好的状态也是瘫痪。又一次发现自己说不出话的老爷子，捏着右手，润湿了眼眶。一家人赶紧说着善意的谎言，说能恢复，让老爷子不那么难过，尽管他们自己心里满是心酸。
老爷子睡下后被推出ICU，辉说他留下来照顾老爷子，但父亲一句话就把他堵住了：你会做什么？是啊，辉哪怕跟着老爷子学了将近十年的中医，但是对于脑出血，事实上他什么都帮不上。父亲花钱找来两个经验足的护工看护老爷子，辉跟着熬了一宿，老爷子平静地睡着，实在是太累了，第二天他就近找了个宾馆补觉。
老爷子每天就醒来那么几分钟，但是这些时候都是护工在侧，不能说话的老爷子只能眼看着护工打完电话，然后疲惫地闭上双眼，辉多么希望自己就是那个永不疲劳的护工，能见见睁眼的爷爷，但是他的身体背不住，往往熬一两宿就不行了。
但没过两天，身体正在恢复的老爷子就突然撒手而去，护工上厕所的那分钟，老爷子在床上挣扎了自己生命的最后光景，不到10秒，这个65岁的老人就这样在痛苦中离开这个世界。
没有波动的心电图，竟然是生命的消逝.....
一家人平平静静地安排后事，没有痛哭，只有流泪。在悲伤面前，一切都显得沉重而寂静。葬礼办得风风光光，可是再风光有什么用，人终究是去了，见也见不到。
爷爷的事过去了，但是辉却牢牢记在心里，他坚持完成了学业。之后他不顾父母的反对去学理发。父母以为为断掉生活费就会让他回头，但是这次他是铁了心，一辈子没吃过苦的富家子弟卖掉喜爱的车子用钱去租房子，每天早上啃煎饼果子，赶公交，中午吃盒饭，晚上睡地下室。一瞬间他就变成了个在城市扎根的无业游民。
这就是所谓的人在经历生死后的改变吗？诶。
两年的时间，他从一个学徒变成了手艺精湛的理发师，正当老板准备给他加工资的时候，他突然就辞职离开了。
镜头移动。
带着一个小木箱，辉坐上了医院的电梯。
他要干嘛？他挨着一个病床一个病床地说免费剪头发，一开始人们自然是不相信天下会有免费的午餐，但有一个阿姨就说让他剪，有了第一个，自然就会有第二个，他剪得好还免费上门服务，人自然就越来越多，三个月的时间，他几乎给这所医院的所有的住院病人剪了一次头发，而这所医院，是他爷爷治病的那所。
一些人委婉地问他为什么犯傻，而另一些人则嘲讽他是不是想出名，赚名声赚到活死人身上来。人们对他议论很大，大到媒体想要发现他，所以他不得不消失。
也许只有那些见过生死的人才会懂得，一个人在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多么的无助与没有尊严，特别离开的人是至亲的时候，无尽的心酸和着眼泪也只能随风而去。一次精致的理发，不能解决病痛，但是能为人找回一点尊严，让旁观者知道，他（她）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是活生生的人，哪怕只是曾经。
被剥夺剪头发的权利后，辉拿着自己的毕业证书来到另一家医院，他选择做护工。凡是护工都是40岁以上的人，他这个年纪的，还是第一个，免费帮一个老护工一个月后，他知道了不少护工的做法及忌讳。
两个月后，他第一次独自照顾人，又要翻身，又要清洗身体，又要时刻观察着病人的情况，过度的劳累让这个青年加快地变老去，不过渐渐地，他也能够一边工作，一边休息，在家属来的那一两个小时里，他会极快地进入深度睡眠，体能得到很好的恢复。一年半的时间让他培养出了永不疲劳的能力。
而进了这一行，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种种。
旁边的护工一天骂骂咧咧地说顾他的东家不好，时不时就拍板凳发泄怒火。但是夜里，护工很尽职，病人有一丝声响他都会马上起来照看，不曾有一丝的懈怠。而白天病人家属来了，都是隔着病床望床上瘦骨嶙峋的病人，不曾接触过病人的脸庞，更别说端屎端尿。仿佛开了钱，家属就只管看一样，护工反而成了病人的家属。
一天同老护工一起吃快餐，老看护就问起了辉为什么年纪轻轻地做看护，辉说出了自己爷爷的事情，老看护拍了拍辉的肩膀，沉重地说了一句话，我这辈子见过最多的就是生死离别，一边哭得天崩地裂，一边沉默如冰，人死如灯灭，与其死时哭，不如称病人在世的时候多给他（她）欢笑。只是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挽回不了的时候不醒悟。
老护工说别人，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人都是要无可奈何才懊悔，早知如此结果，何必当初忽视？
2018年，辉已经27岁了，因待人服侍周到，很多家属都想要他照顾自己病人，这次他以每天400元的高价被主任牵线给了一个富人家，看到这个带着一个公文包，时刻都焦虑着眉头的中年男子，辉忽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自从闹架后自己已经很多年没回家了，他们还好麽？
华灯初上，渐渐的就到了晚上10点，家属离开后不久，辉就给老人翻身，刚翻过身，老人就睁开眼睛，辉拿起电话正准备打给他家人，哪知老人说话了：别打了，自从过了五十知天命，我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今天怕是我就要走了，我不想见到他们，能答应我这个老头这个要求么？
辉挂断了电话，点了点头。
孩子，我看你也不大，怎么就做这护工呢，有没有什么原因，说来听听，老头我快要入土，也说不出去。
辉将自己的事和盘托出，老人先是笑了笑，随后大骂辉糊涂。
死者的尊严，死的人都没尊严，你有想和阎王爷打架的心，但是却在这里做护工，你与其花这么多时间让我们临死舒服点，为什么不去开发新药治病，你一个人就算活100岁又能服侍多少人，但要是发明出什么完好的抗癌药抗血糖药，你能帮助的人就不是数字可以估计的了。而且你想着自己没能好好待爷爷，那现在你有没有想过你好好待你父母呢？几年没回家团聚，你不觉得难受，难道要你父母也生病你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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