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松。”
“嗨。”
去开水房接水,看到李松,他是我在这交的一个朋友,6岁。听到我的声音,这个戴着口罩的光头小男孩走了过来。
“李松,你爸妈是不是不愿意你和别人说话啊?”上次与他聊天时,他说要把算术书拿来给我看,他说他会做算数题,但进病房了就没有出来。
“嗯……”顿了顿,他又说,“我在打化疗,我爸不想我去别的病房,怕有感染。”
“噢,今天你化疗了?”
“是。”
“难受不难受啊?”
“不难受。”他淡定地说道。
我佩服。
“明天还打吗?”我问。
“明天骨穿,看看骨髓情况。”他稚嫩的声音,语气却像个大人。
“过几天我也要化疗了,也要去剪光头了。”我笑着说。
“李松,回来。”他爸喊他了,略扫兴。
只见李松双手摆了摆,提高了嗓音,
“我走了会给你写封信。”眼里尽是笑,我猜口罩下小李松的嘴咧得也大。
转身跑着回去。
“哈哈,给我写信?”
“嗯,回家前给你留封信。”纯真的眼神,纯真的声音。
只剩下开心、欣喜。
来到自己的病房,在想,要不要进仓前和他说下,以及下次见到他,和他说,“回家前记得来告我一声。”
二、
我在床上坐着,听到走廊有小李松和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几秒后,李松探着光头脑袋笑着在门口对我招手,跟旁边的女人说,“妈妈,你看,就是她。”
我笑着迎上去,“李松,好啊!”
“我要回家了!”他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线。
“是嘛,太好了。”我高兴地走离我的床位。“这是你妈妈呀。”
“是。”
李松妈妈笑得也很开,叫李松喊我姐姐。
“哈哈,得叫我阿姨,我很大呢!”
“你几岁了?”李松睁大了眼,歪着头问道。
“嗯,比你大了20岁,是不是很大?”我问他。
“嗯?”看他转动的眼珠,肯定在计算我们的差距。随后说,“可是你不像,很漂亮、年轻。”
哈哈哈哈,听到这句,心花怒放。
“我漂亮吗?”
“对呀。”
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你不是说给我写封信嘛?”
“嗯,嗯……我不会写。”他腼腆起来。“所以,过来和你说了,我要回家。”
那微笑,那真诚,真能融化人心。
三、
移植后又得了淋巴瘤,病情之复杂之严重不想再叙述,因为我在和病友、病友家属聊天时,重复了多次,以至于18年农历年那段日子里的绝望从口中说出来就只剩了“绝望”二字,没有波澜。因为细胞的事,目前算是处于治疗停滞状态,一输液,感觉就像把自己粘在了病床上,不能动弹,自由更是缺失。
现在没了液体,倒是乐得清闲。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那就是把我的轮椅当成可移动椅。要去拿个东西,就坐在椅上,靠手腿的力量让轮椅前进,拿到后又用同样的方法折回。虽然大可以走过去,就几步路,完全不用这么费劲,但却觉得很有意思,有种乐趣在里头,还锻炼了我那肌肉萎缩的四肢。
或者把床头桌那隔板抽出来,其高度与椅子成最好比例,看书最佳;而把书放在桌上就有点高了,离眼睛近了不舒服。桌面上除了药体温计这些与病相关的,还有我的保温杯、杯子、酸奶、面包,关键还有五本书整齐摆放着。坐在可移动椅上,面前是打开的书,还有支笔在旁,我打量着眼前,一种惬意油然而生,仿佛我不是在医院,欣赏,得意,享受。原来,你可以把住院这种身心受折磨和百无聊赖的生活过成没住院时的样子。原来,就是住院啊,也能有这种舒适和宁静。
我喜欢上了这样看书,我找到了不被白色病床控制的法子,窃喜。
要是有个电脑,简直perfect。决定发个朋友圈,一会儿,主治评论,“可以办公啦!”
哈哈哈哈哈……对,可以办公啦!
(对了,主治的那对耳环真的很漂亮,戴上很显气质,主治可以多戴戴哦,病人看到心情都更好啦)
四、
打发白色恐怖的方法,除了有睡觉,睡那眼睛眯了很久还是没着的觉,还有看书,念佛,听音乐,唱歌。说到唱歌,可谓是难以入耳,以前和一伙人去ktv,我就是在旁边默默嗑瓜子听同伴唱的角色。如今,嗓音还变很粗了,唱歌更是不着调,可胆子变大了,无所谓了难听。隔壁床也是个姑娘,她声音也粗,我俩半斤八两,开口就是那种能摧残别人耳朵的调。不过我们却自得其乐,陶醉其中。
嗯,我们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大悲咒》了,因为我们都是在家弟子,念佛读经是我们的功课,我们常听《大悲咒》,听多了就能唱诵出来,当初的生涩拗口一点都不存在了。有段时间,病友每天读108遍,没几天就能把它给背下来。一遍400多字,108遍得4万多字,在身体如此虚的情况下,实在是精进,佩服。而我,在两年前能背出来,现在又生疏了,只能记住前半部分。
《大悲咒》佛歌,听着很空灵,让人莫名心静,又让人生出悲悯。尽管这个咒语的意思我一点也不懂,也不需要懂。
五、
“看,我又成了光头!”化疗,坚挺了半个月屹立不倒的头发还是败下阵来。
“哈哈,真像尼姑,可以出家了!”
“呵,你不觉得很帅吗?”
“嗯嗯,帅,可是没我帅!”随后她发出得瑟的迷之微笑。
刘金的头发长出来了,但是和之前比,少多了,她很苦恼。
“这么少的头发以后怎么做发型啊!”
我呢,发量还是很多,可是又上疗了,再次成了光头。
刘金想到个办法,借我的婴儿理发器让一秀妈妈给推了个樱桃小丸子的发型,但是更短,约莫只有一半长;或者叫蘑菇头吧,这样更形象。倒是挺精神了,主要是她移植后太黑了……
“春天来了,我们还是天天穿睡衣,这都穿了多长时间了……”我抱怨。
“过几天,等液体少了,我就换衣服。”
“你有衣服吗?”我指的不是睡衣。
“有几件。”
“我都没有,全是睡衣,本来以为能回家,春夏的薄款都寄回去了。”
“我也是……”
“我们买衣服吧!”我两眼放光。
感觉是有几年没网购衣服了,我们两个都特别有兴致。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们都在看衣服,讨论哪个好看,下单看物流。
一天,刘金穿上了一件浅蓝色西装外套,当然里面还是睡衣,方便输液。果然不同,靓丽的风景线啊。护士问,“你怎么输液穿上这衣服了?”
“好看啊!”
晚上,她输液结束了在走廊走走活动,还是那个护士,又问,“都出来溜达了怎么不穿上你的小西服?”潜台词是走廊人多,看到的人更多。
“哈哈哈哈,我忘了……”
换个有颜色的衣服真的会令人心情大好,精神得到充分满足。你看,那个穿着新衣服坐在那看书的人,像病人嘛?
答:果断不像。
一星期不见,医院的柳树说妖娆就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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