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慢·思慕

作者: 小枫溪水 | 来源:发表于2019-11-15 22:51 被阅读0次

    时隔多年,我仍会想起在幽冥界的日子,不像天界繁花紧簇,不似人界红尘喧嚷,沉静内敛的幽冥,才是我想要的模样。我记起了故人亦念着他,那三世的纠葛。

                            -幽冥界(终)

    声声慢·思慕

              (一)

    很早我便知道幽冥山下有棵圣树,不曾枯萎,枝叶茂盛,灵力最为纯厚之处。在魔气环绕的幽冥山自成一股清流,仙门百家若想求功力之大成,亦需来此处历练。世人曾究其来处,不得方法。只知它终年望着山顶,已然过了万年了。

        天帝将我带来了这里,当我看到它时,本以为我身上魔气与其灵力相冲,却不想竟是有种经脉疏通之感,心中也不知竟为何竟有心酸之意。它,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位故人,纵然已过万年,依旧那么熟悉。

        “它是?”我不禁轻声说道。

        “万年前,也是在这里,我遇见了你。说起来已经很久远了,但在脑海里还是那么清晰。”他一声苦笑,背对着我,看不清表情,只是自顾自的说起来。

          “万年前的那一天…………”他说了很久很久,有时静默无声,有时只是一阵叹气。而我,听着他说的那些有关于“我”的事,只是呆呆的立在那,心中有震惊也有心痛,但更多的却是麻木。我不愿相信他口中的“我”真的是我。我只是笙歌,清黎山的笙歌。

          “创世之人竟爱上了不该爱上之人,他的心中有过挣扎,可你的一颦一笑,都早已留在了他心里。幽冥山一战,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你征讨三界之际,他便早已下定决心铸造往生之门,因而损了一大半的神力。以致与你决战之时,竟未能保住神魄。我那时也只不过是他的一缕神魄,无力阻止,无法反抗。若我当时拥有强大的力量,一切或许就会是另一个结果。”他的声音有些许低沉,不忍又无奈。未等我反应,他施咒引圣树的一缕灵力刺到了我的身上,我的眼中出现了一道刺亮的白光。

          记忆如潮般涌来,脑海中的场景换了一个又一个。我与他的初遇,幽冥山漫山倒下的族人,魔宫外跪着的一干人等,弟弟慕辞与我的回忆以及大战时刺入身体的九霄剑…………一幕幕的闪过,最初自认为麻木的自己竟半蹲在地上泪流到不能自已。原来最初的自己,真的是世人眼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那个我也讨厌的自己。或许我可以骗自己当初只是被慕辞利用,不得已而为之。可没有谁能真正骗得了自己,我虽没有参与却也纵容了。

        我对父王有恨,对这个自小生活的世界充满了恨意。它们给予了难以言情的苦痛,却未曾予我片刻欢愉。母后去了,身旁之人都是算计与陷害,无一人真心相待,孤独的太久,压抑的太久。我一板一眼的按照他们说的去做,成为了那个我最讨厌的自己。多少个午夜梦回,我会看到父王死在我的剑下,一直大骂:“逆女,逆女——”。我会看到那些妃子们拿最恶心的招数来对待我,他们的子女骑在我的身上,而我就像畜生一样被指使,听到那些奴仆们刺耳的讥讽。我无数次在梦中惊醒,梦里有最狰狞的面孔,最凄厉的惨叫,最下流的手段。我恨所有的人,很想毁灭这个自称天道常伦的世界。可,一向懦弱的性子早已习惯了忍耐,又怎会有这种魄力。

        对于慕辞我一直心怀愧疚,他对我处处维护,这世界我只剩下了他这一人可牵挂。我知道他在网罗那些急功近利的大臣,那数次征讨的谏言大多出自于他的手笔。可看到魔界那些尚是孩童的族人,他们天真的笑颜,好像母后在世时我和慕辞。我与慕辞已然成了这副模样,对于他们的未来,我不希望也会如我们一般。我好像终日陷入了矛盾之中,不知该如何决择。那时,我的身体时常出现一些情况,魔医说法大多一样,可亲近之人尚且都不可信,又何论他们。我寻了民间之医,得知了一切。饮食之中,都有慕辞的算计。魔族的至高禁术,只有皇室之人才能知晓修习。他心中的谋划,我已有计较。那时的我,竟放任了他所为,喝下了一碗碗羹食。直至今日,我才明白,当时错的有多么离谱。心中之恨让他与我都犯下了大错,枉断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那时,身为创世之人的他,相劝于我。当他说出心中所想时,我心中真的欢喜,可已然晚了太多,被慕辞控制的我没有了心神,想要阻止一切时,已经无能为力。尽管他将九霄剑刺穿了心口,竟有些许庆幸与解脱。倒下的那一刻,忽然想到了我与他的初遇,多么美好啊——好像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声声慢·思慕

                (二)

        一切一切都在回来,片刻的欢愉与不堪的往事,都在回来。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梦醒,人也要散啊。

        “他什么时候来的?”我缓缓的站起,向着世人尊崇的天帝陛下微微抬眸。

          “七日前,你离开清黎山之时。”他依旧还是那般悲悯的口吻,真是令人不由肃然呢。

            “这次,是让他杀了我,还是让我杀了他?陛下?”我不由苦笑。那两世,我与沈慕之间纵然存在上天安排的变故。可如今想来,倒也掺杂着些许人为。我也是过于痴傻,竟相信了那些所谓的谎话。纵然他与沈慕算得上同胞兄弟,纵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沈慕,纵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可我仍旧无法原谅。

          “既都记起,我也不再隐瞒,过往我做了太多的错事,每每想起,自己都无法原谅。因而,我困于心魔,无法善终。可,我并不后悔,我一直认为,你们之间不复相见,便是最好的结果。我不愿伤害岑煜,只有如此。”他的口吻看似云淡风轻,却仍旧带着些许不甘。这世人都不知换了几遭,可他却可笑的一点也未曾改变。

          “岑逸,你听好,听听自己错的多么离谱。你口口声声说相信岑煜,却对他所选择的感情质疑万分。你怎知我不会为了他,舍弃了自己?你大言不惭的声称不想伤害他,却为何让他伤痕累累。幽冥山一战,灵力尽散的是他,兜兜转转两世寻而不得的也是他。直到现在,你依旧认为自己护了这天下苍生,可你又为何不相信我会与他携手一同护这万里江河,为何偏偏让他受尽世间之苦?到头来,你相信的只有你自己,辜负了你与岑煜之间的兄弟之情。”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的说出来了,为谁不值呢,我也不清楚。看着他眼中的光渐渐归于沉寂,最终深不见底,暗淡无光。

            我不想再去听什么大义伦常,此时此刻,我只想找到那个傻子,那个执着的跟了我两世的傻子。幽冥山下圣树的灵气流逝的越来越快,如果再晚去些,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使了咒诀奔赴了山顶,说起来,那是魔界为我修的坟墓,那也镇压着我最“亲爱”的弟弟呢。

            山顶的情况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乐观,环绕的魔气越来越重,乌压压的一片,浓雾之中看不清路途。可那一席白衣却是那么显眼,他紧闭双眼,似是已坐定好几日。周围的灵力与魔气相冲,我的墓中那股浓厚的魔气似乎就要破墓而出,奈何灵力压制,始终未果。

            “你如今早已不是当时的创世之人,灵力也大不如前。当年尚且耗费了你大半灵力才将我的勉强镇压在这里,如今万年过去了,我远远要比当年强大。而你,不过如蝼蚁一般,又如何能阻挡我呢。呵呵-”这是慕辞的声音,那般邪恶,不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温柔少年。

              “我想要守护的,至今仍未有人能够染指分毫,无需多言。”师父的声音依旧那般清冷,可飞速流逝的灵力,他恐怕也无法撑下去了。

              “阿辞,重遇你亲爱的姐姐,难道不曾有话想对我说?”

    声声慢·思慕

              (三)

        二人皆是一震,这场面真的何其相似,像极了当年幽冥山的那场大战。时过境迁,竟还是我们三人。

          “姐姐,这些年过得可好?与他人卿卿我我,可曾想起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弟弟啊?我可是很想念姐姐身上的味道和力量啊,如今,你再次回来,更加诱人了。”慕辞凄厉的笑了起来,得意且放肆。

         

          “是吗?那姐姐将这一切给你可好?只要你放了他,姐姐的所有都给你。”我还是妥协了,无法真的看到沈慕真的死在我的面前,无法接受。我慢慢的走近了那团黑雾,一步步的走过去,看着沈慕眼中的不忍,自责,懊悔,以及心痛。

        “小歌,不要-不要过去-小歌,小歌-”他一遍一遍声嘶力竭的呼喊,刺痛了心。

          幽冥山顶,现下已昏暗的不成样子。离开时,我好像又看到了天帝,白发苍苍,也不再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慕辞将我带入了幻界森林,往生之门打开的必经之地。他控制了我的身体,却无法完全压制我的意识,对于这样一副在凡间轮回不知多少年,已经完全破败不堪的身体,终究也只是他想要获得永生的一个跳板而已。 

            “阿辞,放下过去的仇恨,也放过你自己。”

            “我的好姐姐,是他们让我变成了怪物,可让我变成怪物的不正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吗?当我想要做一个他们口中的好人时,他们又何曾给过我一个机会?我本不该低落尘埃,深陷沼泽。是他们将我从本该光芒万丈的位置拉了下来。你教教我,我该如何放下?”

              “你已和他们一般,又何论高低贵贱?”我苦笑道。

              “呵呵,起初我想要的不过是父王的一个拥抱,不过是姐姐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可是,后来,我所求的却是成为天下的统领。因为父王依旧那么心硬冰冷,姐姐也有了那个男人。我变成了可笑的存在,只有一切都臣服于我的脚下,你们才会想起我:‘原来,这个废物还活着啊。’听,多么可笑啊。”

              “阿辞,姐姐从没…从没放弃你…”我竟不由哽咽。

              “你们毁了我,我便毁了这个可笑的世界作为回礼。你们认为的地狱恰是我想去的天堂,好开心啊,姐姐,阿辞从来没这么开心过呢!”

                幻界森林里的灵力正在慢慢汇聚,四把钥匙的力量越来越强大,风,越来越大,吹起了满地的风沙走石。往生之门已经初陷雏形,慕辞快要成功了。

              “瞧,已经有人来主动为我的大业祭血了。”慕辞邪笑着。来人正是天帝和沈慕。

              “想打开往生之门,先看看你是否有这个本事,千万年前不能,今日亦是。”天帝怒声厉斥。

                “找死!”两人都使出了全身的力量攻击对方,起初两人不相上下。可渐渐,天帝竟有些不敌,许是多年来亏虚太多,被慕辞一掌拍倒于地。在他的意识里,我始终无法挣扎,无法阻止自己置天帝于死地的死招。沈慕与慕辞力量终是差距太大,亦受伤严重。

                “小歌,你醒醒,我相信你可以摆脱他的控制。”瞬间一失神,我在做什么,剑已经漫过了沈慕的脖颈,一寸之隔。举起又拿下,那一寸始终未曾改变。不,不,我不能伤害他,我不能伤害他--

                  “ 由不得你”慕辞赢了,那一剑还是刺了下去,鲜红的血,满眼的血。痛骨的疼,那一刻,我陷入了巨大的悲哀。当我的意识回来时,却发现,剑锋的那一端,倒下的那个人,竟是——天帝。

          “我做错了许多,可,唯一没有错的,是与你做了兄弟。”沈慕紧紧的捂住天帝不断流血的伤口,一向清冷的他,眼眶中竟涌满了泪水。

            “大限将至,才懂了……你曾对我说的。孤孤单单的创世之人……清冷寡淡的岑煜……原来都没有爱到痴狂的沈慕幸福啊……沈慕有你,是他之幸。如果你怜惜他……怜惜天下苍生,就真真正正的回来吧…我也无憾了。”天帝笑着闭了眼,好像进入了什么美梦。躯体消散,大半灵力化作了我战胜慕辞意识的力量。

    声声慢·思慕

                  (四)

            又一人离去了。幽冥山的族人,三界大乱时的无辜亡灵……我与慕辞的恨,苍生何辜?我与慕辞犯下的错,沈慕何罪?我与慕辞,害了自己,赔上了别人,罪孽深重。

          如果天命的轮回终有一个了结,我愿付出任何代价。我拿起了沈慕身侧的凌霄剑,不顾沈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阻拦,在我恰有意识的时候,刺入了自己身体,跳进了往生门。

          “不——疯女人”慕辞凄厉的嘶吼还在回响。

    声声慢·思慕

            “小歌——小歌——”

      凌霄剑,镇一切邪灵鬼祟,凡被伤者,力量大为削弱,锁魂被困千万年。往生门,洗邪邪之气,却不能完全清除,唯有以九霄剑相佐,方能将邪恶力量消除殆尽。即使魂魄尽失,终不入轮回。即使,我可能再也无法见到这世界,可我爱的人能好好的活下去,就够了。

          “师父,对不起,我终究还是负了你,无法践守一生一世的诺言。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要回到清黎山的日子,就我们两个,已经很好。”这些话他听不到,于我也只是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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