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姥大桥南北横跨新昌江两岸,南岸有台阶连接桥与江滨南步道,北岸却是没有,行人用几块石头和砖头垒起了一个简陋的台阶,平整、狭窄,仅容一人通行。那晚,我从南岸到北岸散步,随着不多的几个身影到了简陋台阶前。前面有两对老年夫妇,于是我放缓脚步,等待他们先行。只见老太太先踏上台阶,后面老头一手托着她的手,一手抵着她的背,用力将吃力的老太太给推了上去。正在我内心一暖,等着这一幕重现的时候,发现后面一对的老头利落地跨上台阶,头也不回地上去了。后面老太太虽逊色于老头的利索,却也无拖泥带水地登了上去。
我与他们背道而行,可是内心却一暖一冷,心里对后面的老太太油然而生一股同情,不得人怜惜啊,那他们能幸福吗?
但我很快大吃一惊,这种习惯性的理所当然为何来得那么自然?仅仅凭这一个小动作就妄下断语,哪来的自信?幸与不幸,一辈子那么长,岂是如此简单就能评判的?我还不是一样在轻判的道上顺风而行,一叶障目。
这么快的自我觉察只是因为这段时间读《金瓶梅》时,看到苗天秀撞破了他的小妾刁小七和仆人苗青鬼混,怒而驱赶苗青出门。结果苗青长跪大门口求原谅,四邻街坊不明就里,见苗青长跪痛哭,纷纷上门劝说苗员外原谅他收留他,耳根软心软的苗天秀真的答应了下来,为自己身死人手埋下了祸根。看得我牙痒痒,对多管闲事瞎掺和的乡民很是厌恶,不明就里可不可以闭嘴,这种不问青红皂白的烂好人,最后成了杀人凶手的帮凶。可见妄下断语有多可恶!因而那天我内心的吃惊几乎是接踵而至,惭愧不已。
我们总是容易对所见所闻轻做评判,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还被冠以明辨是非的头衔将其合情合理化,而我们的思维是有惰性的,多次重复让思维有了记忆,于是我们与他和谐共处,被它牵着鼻子走而不自知,最终谁是主人谁是仆从已是一目了然了。只是世间事眼见未必为实者实多,不问前因后果,岂不等同于草菅人命吗?何来智慧和高见?
想起前几天的一件事,在一次民主生活会上,同事批评我脾气火爆,对学生不够宽容,特别见证了我那天拍着桌子教训学生,觉得心有余悸而尴尬不已。我能接受他们的观点,愤怒确实不该,控制情绪本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修为。
可是我没法告诉他们的是,刚一进来一个月,因为手机满天飞,我教育学生,就因为其中两个句子——夜路走多了要碰到鬼的和岂有此理——他们把我告到了教体局,不说自己违反校纪校规,而说我恶语相向。虽说是无效投诉,可是抚平这件事却也费了我不少功夫。已经第三个学期了,本学期被各方力量查获的手机,甚至不小心掉在我眼前的加起来,已经不止一打躺在我抽屉里了。外人眼中的火爆,班委们在值班日记中写下来的却是:老师真的已经忍无可忍了,同样的违纪事件发生太多起,作为班委很惭愧,举报做不到,碍于情面抬头不见低头见;视而不见很亏心,在情义与职责之间矛盾,老师的愤怒让他们心疼又无奈。我相信这是真实的情感。只见一次容易,身处其中的人才深知个中委屈啊!
其实这样的例子信手拈来队伍肯定排得没有尽头,外衣或丑陋或光鲜,但不扒开外衣看到前因后果,追根溯源,就不算真正了解一件事,不算真正认识一个人。做起来实难,慧眼独具更不易,那么就只能保有一份自我觉察,面对人与事不轻易评判,不妄下断语,时时警醒自己,或可在主仆争夺战中稍稍夺回些主权,不会轻易被惯性思维玩弄于鼓掌之中而浑然不自觉,戒之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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