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一个已经年逾60的老年人了,岁月在母亲身上留下了超过她这个年纪应有的痕迹。脸上,手上日益增多的老年斑,像一个个刺目的伤疤,在向我耀武扬威,皮肤也没有了光泽,像失去了水分的一层干瘪的树皮,摸上去干涩皱巴,没有一点弹性的,眼睛里总是感觉蒙着一层浑浊物,让我不能清晰的看到妈妈的眼中印出的我,头发除了变的更花白以外,也变得越来越稀少了,少到感觉我只要稍微有点耐心,就可以数清有多少根。妈妈的苍老在我的眼中肉眼可变的发生着。
妈妈的体重在同龄人中算是胖的,尤其是妈妈的上半身,有点像《西游记》中猪八戒的上半身。妈妈年轻的时候也是苗条的,纤细的,妥妥的美少女一枚。至于说现在妈妈的体重,并不是说妈妈养尊处优,生活优渥,不事劳动。按照妈妈的说法是,我们家的水土养人,她变成了易胖体质,真的是喝凉水也长肉啊。
最近这几日对妈妈来说,日子不好过,老妈的腰痛老毛病又犯了,整个腰连带着胯不能动弹,走路不能直起腰来,只能一步步的往前蹭,不能长时间的站立,不能一个姿势长时间的躺,卧,坐,看过了很多医生,中医,西医,药也吃了很多内服的,外敷的,针灸试过,推拿也试过,可一直都没有根治,主要这个腰痛病犯的很突然,有时候睡一觉起来了就犯了,有时候弯腰拿个东西就犯了,有时候扭个身就犯了,当妈妈腰病犯的时候,时间对妈妈来说变的漫长了,变的煎熬了,时间变的不容易过了,妈妈只能用哼哼声来抵抗疼痛。
妈妈是怎么患上的这个腰痛病的呢?我想,我是知道原因的。
儿时的时候,家中的家境不是很好,生活在很多的时候都是拮据的,父母在和爷爷分家单过的时候,是没有分得什么钱财的,后来因为要房子还借了不少的外债。那时候爸爸的工资不是很够家中的开销,家中没有积蓄,再加上当时年轻的母亲还没有学会如何打理家中的生活,打理家中的财政,爸爸的工资常常是刚开回来,其中的一大半就要分门别类的还账了,留下的钱有时候不能够花到下次开工资,到了月底又只能低头去向亲戚或者街坊四邻去借钱了。这样的拮据的生活过了很长的时间,贫穷像是刻在了骨子里。妈妈也在这样的环境中,开始成长变成一个打理家里家外的好手。
在当时,为了缓解家中这种窘境,妈妈决定和街坊的几个阿姨去打临工,妈妈去做的工作是大车的装卸工,现在想来那真是一个把女人当牛马来用的工作啊。妈妈的主要工作内容是装卸煤,还有比我还大还重的石块。所以,那时候常常看到妈妈的模样莫名其妙的会和爸爸的模样重合(忘了说了,我的爸爸是一个煤矿工人),整个人都是黑黑的,能够看清楚的只是偶尔露出的眼白和微微张开嘴里的白牙。
妈妈的手上从那时候开始不停的出现血泡,水泡。那血泡,水泡看着光溜溜的,妈妈会在每天晚上睡觉前,用针把这一个个泡小心的挑破,流出里面的血水和脓汁。那时的我,还不懂事把帮妈妈挑破这些泡当做一种好玩的游戏。再后来这些生出血泡,水泡的地方生出了茧子,不会在轻易的磨出血泡,水泡,
可当妈妈刚适应了这种伤痛,又有更厉害的疼痛袭击了妈妈。再后来的装卸工作中,妈妈需要装卸石块,那是一种不规则的比我还重的大石块,妈妈需要把它从地上搬起,搬到比她还高的车上。我不止一次次的想象,妈妈用她现在已经长出厚茧子的双手搬起石块,腿部使劲的蹬在地上,用自己的肚皮顶住石块,腰部向上拱,慢慢的把石头向上挪动,靠着全身各个部位的配合,努力将石块挤到比她高的车上,所以不可避免的妈妈的双手和胳膊上出现了一种新的伤痕,被石头割开的口子,给石块挤压翘起的指甲盖,还有妈妈的肚皮上在搬运石块的过程中,被石块挤压,蹭烂留下的一道道伤疤。最主要的是妈妈的腰在这样的繁重的劳作中,留下的隐患。
工作本身带给妈妈的辛苦,妈妈咬咬牙还是能够接受的,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容易熬过了。
三伏热天,整个大地都被太阳炙烤的没有声音,地面上蒸腾起一层的氤氲,空气仿佛都在燃烧,人们都不敢开口说话,仿佛一开口就会从嘴里喷出一股股的火焰。这个时候树叶是打蔫,花是耷拉着脑袋的,就就连最辛勤的蚂蚁这个时候也是躲在洞里的。我不知道,在这炎热的夏日,捂的严严实实的妈妈是怎样抵抗这高温的。一锹接着一锹,机械的,麻木的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把一堆堆的煤装上货车,被汗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被太阳蒸干后,又被汗水湿透,反反复复,衣服的表面显露出一层的白盐粒。空气中漂浮的黑煤粉尘钻进衣服里,鼻子里,口腔里,口罩都不能将它们完全阻挡。裸漏在外的眼眶周围,煤渣和汗水混在一起不停的刺激着眼睛,不一样的颜色只有眼中偶尔看到的眼白了。头戴的遮阳帽不知道能不能帮助妈妈遮挡这毒辣的太阳,那时那刻现在想来,我是痛恨那时的太阳的。
在寒冷的数九寒天,妈妈穿着厚重的,笨重的衣服把冰冷的石块一块一块的抱上货车。冬天的石头,被寒冷的气温冻的仿佛更重了,散发冰冷的气息,棱角更加的尖锐,更具有伤害性。笨重的衣服妨碍了妈妈工作的灵活性,也降低了妈妈的感知力,擦伤发生的频率多了起来。冬天,干活出汗了,衣服湿了,被外面的冷风吹的了冻硬,又被干活时散发出的热量解冻了,反反复复,到最后身上仿佛是挂了一副铁片。冬天还有的就是手上被冻裂的口子,干裂的扯开着口子,扒开能看到里面鲜红的肉,这样的疼痛妈妈是怎样忍受的,这样的日子是怎样熬过来的。
就是这样的工作,妈妈整整的,连续的干了四年,能看到的是家里的外债慢慢的变少了,家里的日子也过的富裕了,家里的光景也一天比一天好了。妈妈也在爸爸强烈的要求下结束了这种工作。可妈妈的腰痛病也在那个时候落下了病根,年轻的时候不觉得,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重了。
“咣当,咣当” 厨房里发出一阵响声,妈妈弯腰拿盆,没有拿稳掉在了地上。闲不住,不听劝就是要干点活,说这样腰可以好的快一点,“不能把腰疼当回事,不能惯着它”。妈妈一手扶着腰慢慢的往起直着身子,时光正午,一道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射在了妈妈的身上,明暗之间,这阳光给妈妈描了一圈金边。
妈妈,你就是我的上帝,我的圣母,我的观音菩萨。我用一生对你虔诚跪拜。
妈妈,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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