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一直做一个梦。
这个梦伴随着儿子高考的临近越来越频繁,成了支撑她身体和精神的救命稻草。
梦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芬芳摇摇头,不愿意想。
半夜躺在床上,头脑异常的清醒,偶尔她的思绪触碰到灵魂深处不愿触及的伤痛,心便如针刺般的疼,这种痛感刺激着她想哭想叫,但她却不敢,也不能。儿子就睡在隔壁,怕吓着他,也不想让他难过。
想到儿子,芬芳的心变得很柔软。孕期没有得到很好照顾的她,儿子不足月就出生了,瘦瘦小小,经常生病。没办法,只好辞去工作,在家专心带孩子。
对,应该就是从那时开始,芬芳慢慢丢掉了自我。生活的重心就是两个男人,一个老公一个儿子。
老公刚出轨的那几年,芬芳也闹过,甚至差点离了婚。
两人闹到民政局,老公在家是独苗,当然不会放弃儿子的抚养权。芬芳更不能想象自己的儿子由后妈抚养长大,宁肯净身出户也要带走儿子。
老公不屑地问芬芳:“你一没房子,二没工作,拿什么养孩子?”芬芳一时语塞。的确,离开老公她一无所有。最主要的,那时的芬芳也没真想和老公离婚,她对他还有感情。
他两是大学同学,他喜欢她是因为她比别的女孩子更加温柔更加善解人意。她爱慕他是因为他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有爱他的父母。
这对她很重要。从小芬芳的父母离婚,各自再婚,又都有了自己的孩子,这让她的处境很尴尬。幼儿园到大学她都住校,上课期间还好,最怕的是假期,芬芳不知去哪儿?给父母打电话,他们永远都在强调自己的困难,彼此指责对方的不负责任。经过多次电话里互相推诿、讨价还价后,最终无奈接纳的一方万般不情愿的暂时收留了芬芳。
夹缝中的她小心翼翼讨好着自己的父母。她不敢像别的孩子一样在父母面前撒娇,更不敢向他们提出任何正当的、合理的要求。
她祈求自己快快长大,这样就不会时时仰人鼻息,尽管对方是自己的父母。
终于熬到大学毕业,父母明确告诉她,供到大学毕业就算对她尽到责任,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不要来找他们。
老公是芬芳的初恋。大学四年,每年寒暑假,当芬芳还在发愁无处可去时,老公的父母一起来学校接他回家了,老公觉得很丢脸,常常和他们发脾气,芬芳却羡慕不已。
所以,大三下学期当老公向她表达爱意时,芬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结婚一波三折。芬芳父母那边当然没有什么阻碍,只要不拖累他们,对方不管是瘸子、傻子、憨子都无关痛痒。问题出在男方父母,他们介意芬芳是离异家庭出来的孩子,害怕性格不好难相处。不过最终在老公的坚持下两人步入婚姻殿堂。
婚前,公婆给小两口买了一套房,房产证上只写老公一个人的名字。老公很愧疚,芬芳倒没觉得什么,反而安慰他“我们又不离婚,写不写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
芬芳憧憬着未来的生活,一个温暖的家,一个被父母宠爱的孩子。
她对生活很知足。每天把家打扫的窗明几净,把老公孩子照顾的无微不至。
不过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老公和她的话越来越少,回来也越来越晚。往往等芬芳收拾好屋子,把孩子安顿好,想起自己老公时,却发现,他已经在书房睡着了。
第一次发现老公出轨,芬芳感觉天都要塌了。吵闹过后,两个人陷入令人窒息的冷战中。
反反复复,在又一次歇斯底里的争吵后,老公冷冷地问她:“你想清楚,离开我,能给孩子什么样的生活?”
甚至当着孩子的面,半开玩笑地对孩子说:“你妈离开这个家,只能带你流落街头。”
这句话瞬间把芬芳打回原形,她不能允许儿子和自己一样小小年纪就没人疼,放假的时候无家可归,她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彻骨寒冷。
她再也不吵也不闹了,哪怕隔着薄薄的一层门板,听着老公在电话里肆无忌惮的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她也装作听不见。
她很难受,黑夜中,她用指甲把自己的胳膊掐出一个个血印。(原创)
唯有梦中,生活才在她面前露出一丝光亮。梦里的她一袭白衣,在洒满阳光、开满鲜花、芬芳馥郁的山坡上穿行,无牵无挂。
整个炎热的六月在儿子紧张的高考备战、查分、填志愿后,恢复宁静。
芬芳的内心却是不平静的,她在为梦做准备。
她应聘了一家单位,等待着最后的结果。这么些年芬芳虽然没有出去工作,但她能吃苦,只要薪水够自己租一间小小的房子栖身就满足了。
离婚协议早已烂熟于心。儿子成人了,芬芳对这个家没有牵挂也没有留念,她什么也不要,只等儿子大学通知书下来,硬气的把离婚协议书拍在老公面前。
通知书如期而至,同时拿到的还有一份入职前的体检报告,“乳腺癌”三个字打得她猝不及防。
芬芳呆呆的看着桌上的离婚协议和体检报告,模模糊糊竟睡着了。睡梦中,她划着一艘小船,在漆黑的、冰冷的、望不到尽头的海面上打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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