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

母爱，是一缕清风携来的丝丝清香；母爱，是一汪清泉带来的脉脉凉意；母爱，是一段征程伴随的暖暖温情；母爱，是一切苦难面前的一臂之力。母爱，就是一切。

好像从小到大，我用来写母亲的笔墨很少，写的较多的是父亲。因为，母亲的爱太沉重，我不敢轻易去写。

在我的认知里，母亲这辈子好像没有享过什么福，尽管如今的她一双儿女已经成家立业。但对于母亲，我最深的印象仍然是她在田间地头的劳作，伴随汗水跌入尘埃的，还有我无以复加的心疼，酸楚。

那年，她也是如花的年纪，对爱情充满了美好的幻想。我曾问她是怎么跟父亲相识的。她说是亲戚介绍，婚前也就见过几面而已。我继续八卦的问道，为什么会喜欢父亲？那个时候母亲是什么的表情我已经模糊了，只记得她用一贯的语气，说因为父亲是老师，有文化，所以相信他的为人。纯真岁月里，她就这样交付了自己的心。

现在想来，我是不是一句话就把她带入了曾经的甜美回忆？我的父亲长得很英俊，母亲容貌也佳，该是幸福的一对吧？那个时候家里一贫如洗，姥姥他们并不愿意这门亲事，但母亲义无反顾，坐着自行车嫁给了自己心目中的良人。

若是母亲能料想到后来的生活，会后悔曾经的选择吗？我信她不会，因为那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她不会后悔。她是没有多高深的学问，但她不怕吃苦受累。所以在面对人生的责难时，能够坚守初心，不离不弃。

婚后，就要分家，当时奶奶给我们的只有几间土坯房子和一头驴。就这样，母亲和父亲开始了自己的生活。

母亲不舍得父亲拿笔杆子的手，干脏活累活，她全部承包。后来习惯性流产，好不容易才有了哥哥，又因为胎位不正，痛的死去活来。所幸，母子平安。

哥哥四岁，母亲有了我。那个时候，计划生育严查，据说要抓走父亲，母亲死活不让，抱着我代替父亲被抓上了车。

父亲几经周转，最终我和母亲被放了出来。父亲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慢慢的没法上班，所有的关节都变了形，而后瘫痪在床。几亩薄田，膝下幼子，受病痛折磨的爱人，全部压在了母亲瘦弱的肩上。她无处可逃，除了咬紧牙关，别无他法。

小的时候，我很调皮，根本不理解母亲到底付出了多少？承受了多少？我和堂哥，钻进别人的地里，拿了火柴偷偷的烤花生吃，结果差一点酿成大火，灰溜溜的跑回家。母亲从嘴角上残留的黑灰，猜想到了事情的经过，把我狠狠的训斥了一顿。那个时候，心里是不服气的，有惊无险，怕什么。我根本不理解，母亲胆子为何如此的小？我也没有认识到自己的行为跟小偷何异？我更没想过，家人是她能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她的生活该如何继续？

我甚至讨厌过她，就因为她不顾我的阻拦，把那头年老力衰的驴给卖了，为此我大哭了三天。因为我知道那头驴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最后却逃不过被卖掉的宿命。我问父亲，它会被卖向哪里，有没有人照顾它？父亲说，不会，它会被杀掉，肉被卖掉，然后被人吃掉。

我甚至在脑中想象它被杀掉的样子，再次泪如雨下。我知道，这头驴永远的消逝在我的生命中，像东逝的流水，永不复返。那是我第一次尝到永别的滋味，只是年少不懂，人终有一别，何况是动物呢？我只会傻傻的埋怨母亲，她听了我的胡言乱语，该有多伤心呀！

我上初中，首次离开家，住宿。第一天晚上，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父亲母亲，总觉得有妖魔鬼怪，但是没有了保护我的人。对于别人来说，少了母亲的唠叨，而于我，却是万分不想与母亲分开。我不知这才是分别的开头，而后的高中，大学，工作，婚姻……与母亲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分开，聚少离多。

哥哥结婚那一年，父亲去世。在我痛彻心扉，哭天抢地的时候，母亲却要强忍悲痛，操持后事。

我亲爱的母亲，你瘦弱的肩膀，承载了我们所有的苦痛折磨，而我们呢？给你的少之又少。

我一直认为我是一个不孝顺的女儿，给予她的只有几通无关痛痒的电话，每次离家时，背过身去，我总会忍不住泪流满面。他一边开车，一边哄我，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有空再回来就行了，别哭了。

可我控制不住，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百里，但被杂事缠绕，工作耽搁，哪能说回家就回家？我难过的是，当她需要我的时候，我永远无法陪伴在身边。不是说养儿防老吗？可真的到了两鬓斑白，需要陪伴时，陪在身边的又有几人？

记得今年清明节，恰逢姥姥生病。她说不让我回家，因为她要在别的城市照顾姥姥，不想让我来回奔波。听到她不让我回去，瞬间有流泪的冲动。

后来跟他商量，说搞个突然袭击，几个城市之间的距离并不是特别远。到了姥姥所在的医院，才敢给母亲打电话。

一见面，她就从我手里接过孩子，埋怨我不听话。可她脸上的笑，于我就是莫大的幸福。我只是搂着她说，别骂我了，这不是想你了？你都不想我吗？你说不让我来，我就想哭鼻子。她这才接话说，知道你哭了，所以不敢多说了。这不是心疼你们吗？

是呀，她是我的母亲，我的至亲，我的一举一动，一个语气的转换，她都能了如指掌，她在电话里早都听出了我语气的不对。

我看着她，猛然发现母亲老了。尽管头发染成黑色，可脸上的皱纹，脖颈间松弛的皮肤，都昭示着她衰老的事实。时光从不曾善待任何人，不管你是碌碌无为也好，被困苦折磨也好，人世安然也好，大富大贵也好，都逃不过老去的宿命。只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以为您依然年轻。恍然间，我明白了，我越来越大，您也逐渐老去。

母亲从不舍得歇息，每次打电话也好，视频也罢，她都在忙忙碌碌，我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的家务活要干？

母亲是个急脾气，我小的时候，地里的农活，母亲会起早贪黑的去干，不想落在人后。她说，不能让别人看不起，别人农忙结束，我们家也要结束。对呀，父亲的卧病，离世，对母亲的影响根深蒂固，现在依然改变不了她好强的性子。

她的眼神越发不好了，近视度数已经远远超过了我，让她去配个眼镜，死活不肯。好不容易说服了她，又因为别人的一句‘年纪那么大了，配个眼镜多难看，出什么洋相’而前功尽弃。任凭我再怎么能言善辩，也改变不了她下定的决心。那个时候，真是无比痛恨别人的闲言碎语，关他们什么事？

母亲在我面前，从不说任何人的不好，包括哪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她都选择原谅。我在生活中，遇到任何的问题，也喜欢向母亲讨教。我跟婆婆关系经营的这么好，大多数得益于我的母亲，是她的教导，才让我不至于太过任性妄为，才让我为人处事游刃有余。她说过，只要心存善良，凡事吃点亏也别计较，多替别人着想，就一定会得到很多。身教加言传，我怎么能不感恩有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

我不想用过于华丽的语言来写母亲，我只想把存在脑海里的那些细小若尘的往事记下来。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只愿我能尽最大努力，多回家几次，多陪母亲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