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生活，最后就得自杀吗？
我为什么要自杀，我活得多开心啊！
我一点也不孤独，一个人过日子不知道有多开心，
读书，喝茶，逛街，上网聊天、种菜、偷菜……
不论你再怎样，我都很幸福。”
——孤字诀
“到了，前面路口就是。”
子时深夜，星光布满城市上空，这里虽没有工业乌云笼罩之感，却依然显得漆黑。
其实，是鲜有人迹的缘故。街道两旁高耸的楼群很少有灯光，只有每隔几百米才有的一盏昏黄的路灯，却并没有增加多少安全感，相反，少了万家灯火的氛围，路灯只能增加心中更加孤寂、落寞之感。
豪华气派的敞蓬车缓缓停在了昏黄的路灯下，慧子披着并不合身的长袖慢慢关上后车门，站在了路灯下。
“怎么，还不上去？”车上的沐同学边打量着路边的慧子，边挑衅地笑着，“还站那干嘛，是打算留我在你这过夜吗？”
慧子看着他那邪恶的笑，连忙说：“没，没有？不是，你可以等我一下吗？我到上面换了衣服，就拿下来给你。”
“呵呵，唉……”沐同学摇着头笑，然后，开了车门走了下来。
来到慧子身边，看着她，依然笑着，双手慢慢按在她的两肩上。
慧子惊得身子抖了一下，她以为他要把她抱进怀里，然而终究沐同学只是按了按。
“走吧。”沐同学径直走了过去。
慧子看着他竟然向楼群走去，连忙奇怪地问：“你要去哪？”
“呵，还装？”
沐同学在前面停下，转过身，两手撑着裤兜不屑地说：“就你这种装纯的女孩，我见的多了去了。你不是害羞不敢说出口嘛，我不就正好遂了你的愿，直接进去好了。”
“你说的都是什么啊？”慧子疑惑地看着不远处的他，此刻他的眼神，他的姿态，他的身上确实散发出一种莫名的东西，只是对她而言，这种东西过于妖魅，反而让她觉得有点，有点司空见惯。
“呵呵！好，好，听不懂是吧，那我来翻译一下。”
沐同学来到慧子身边，围着她笑着，说着，她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换了衣服再拿下来，然后呢，你要说，谢谢你，为表示感谢，留下联系方式，改天请你吃饭等等。想要就直接说，至于这样嘛。或者你足够闷骚，你会换上一套或迷人，或暴露的衣服，直接诱惑我上楼。”
“我没有！”慧子惨白的脸都胀红了，“你有什么资格推测别人的内心，你以为你是心理专家吗？神经病！”
字字锋利、有力，慧子却说得依然那样平静，这是她的独特之处。
“呵呵，我说的不对吗，你那颗砰砰跳的小芳心是不是被刺中了？”
沐同学贴在慧子身上站着，盯着她的眼睛。
此刻，慧子反而觉得更加平静，一字一字地冰冷道：“恶心。”
“不然，怎样？一件衣服，明天拿给我不就行了。绕这么多，为了什么？”
“明天？学校？我才不愿意和你联系在一起呢。”
“呵呵。”
“你又笑什么？”慧子奇怪地看着他。
“我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联系在一起，因为你怕她们找你麻烦，对吧？”
“她们？谁？”
“唉，还不是我的女朋友们！放心吧，如果你因此而心怀顾虑，大可不必如此，她们也都清楚，也都不在乎。”
慧子听着他的话，本想给他的自以为是再一顿奚落，可是他的话，他的声音越来越让她……虽然他说的那么不屑，那么不在乎，可她似乎一下就能读懂，懂他的话里有多么落寞，甚至是幽怨。
“切。”慧子还是表示不屑，只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笑了起来，“多情总被无情伤，这是多情的报应，她们没有一个人真正爱你吧。”
沐同学看着她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普通的平常看都不愿看的女孩，此刻他不知道她那一身黑衣，一头黑发，一双黑眸为什么一瞬间变得那么动人，甚至整个人都璀璨地亮了起来。
下一刻，他抓住她的手，拼命拉着她向居民楼跑去。
“你，你干嘛？”慧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惊得叫了起来，“放开我！”
声音在孤寂的楼群间回荡，是那样清亮，却没有激起一星灯火，只有几声窸窣虫鸣，以及几声猫叫。
“放开我，你放手听见没？”
慧子的努力逐渐使他们的奔跑慢了下来。
“真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够做到如此蛮横，自以为是？”
“呵呵，骂吧，反正今晚我吃定你了。你越骂，我越觉得你可爱，越要吃定你，越觉得爽。”
“呵，我是菜吗，是你的菜吗，你说吃定就吃定了？”慧子星眼冷气逼人，“还你的人皮，别以为你与他们不同，一样，都是披着人皮的垃圾。”
说着，慧子脱掉身上的长袖，扔了出去，一转身就向楼梯口跑了过去。
星光下，沐同学看着她一深一浅地跑着，竟也那么有节奏。回忆刚才她甩掉长袖的那个瞬间，竟是那么潇洒；健康的肌肤，摇晃的马尾，连同一件白色的小衬衫：整个人仿佛再次发出神秘的光，他都要着迷了。
等到沐同学回过神来，赶紧追上去，却被“啪”的一声门响挡在了居民楼楼梯的铁门外。
沐同学沮丧地慢慢蹲了下去，靠着铁门，有点不甘心，更多的却是心中有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他身子一跳，想要攀上铁门想办法，可突然不知哪来的一只大黑猫身子一跃，也攀上了铁门，四眼相对，黑猫一对散发出幽幽绿光的眼睛，差点没把他吓得半死。
纵身跃下，他又蹲了下去，从身上抽出烟，点上，不知道在那个铁门前呆了多久，最后才离开。
回到豪华敞蓬车上，沐同学并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再次向那栋楼看去，整栋楼只有希疏的几点灯光，分不清哪盏属于她的。
他再次感觉心中空荡荡的，拿起手机，快要十二点了。
“这熟悉的天气，留在深处的记忆……”
手机铃声响了，沐同学看了看手机屏幕，按上接听键，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不屑，诡异的笑。
“嗨，小乙（实在不想取名字了，就用代号吧，也许更能表达含义）啊，怎么这么晚才打来电话，都快想死你了……”
“嘿嘿，真的吗？”那边传来甜美清脆的声音。
……
“真是一个可怜的家伙。”慧子躺在浴缸里，边擦着身子，边自言自语，“这世界怎么那么多寄生虫呢？唉，糟了！又湿了……”
慧子看了看肩上进水的膏药，裹上毛巾，撅着嘴起身去处理。
这时，卫生间的门响了一下。慧子侧对着门，继续在镜子前忙着处理肩上的膏药。
“喵咪，是你吗？唉，你又不听话了，去，听话，回客厅去。”
隔了一会儿，门又响了一下。
“喵咪！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赶紧回……”
慧子说着，转过头来，可是眼前的一慕却把她吓得半死。
一个一身黑色长裙的女人，笔直的黑发不知道有多长，几乎盖住了面容，只留下黑洞般的双眼！
“你，你，你是……”慧子颤抖着说，紧裹着毛巾慢慢沿着白色的墙蹲了下去，“你是智子，是智子吗……”
我并没有回答她，只是还站在那里，不肯离去。
“我知道……你一定是智子，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能够这样怨恨我……也没有哪个人曾经与我这样形影不离……我对不起你……”
她开始诉说，开始哭泣。我就这样看着她。
“我知道，那次车祸溺水，如果救护人员先救的是你，死的人肯定就是我……我，我对不起你……”
“也很想能为你做什么，不求你能原谅，只希望你早日回到那边去……”
“奶奶曾经说，人死了应该早日托生，孤魂野鬼并不快乐……”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我突然就迫切想让她闭嘴。
我眼色一动，嘴里“喵”的一声竟如猫叫一般。随即，裹在慧子身上的毛巾一下就缠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在咳嗽，翻白眼，不再说话。
我却并没有要杀她的意愿，只是不想听她小女孩般的哭泣。
我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留给她的只有恐惧。
她一直以为我缠着她，弄乱她的房间，是故意为难她，捉弄她，吓她，其实，我只是在找一样东西。
可是，我仍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
星光下，路灯旁，豪华的车里。
“说了这么多了，怎么样出来吧？调情调得也够了吧，我等你。”
“嘿嘿，好吧，对了好像没有车子了吧，你过来接我吧，对，还有宿舍楼看门的那边安排一下……”
沐同学没等那边甜美的声音说完，就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他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嗨，小丙啊，干嘛呢？”
“哦，是沐同学啊，嗯……怎么了，这么晚？”
“呵呵，晚什么晚啊，不才刚十二点吗？怎么，出来玩吧？”
“哦，我，有点……”
“呵，不行就说不行好了，你还呻吟个什么？”
“哦，嘿嘿，嗯……人家听见你声音，就动情嘛，啊……”
“呵呵，你在发春自抠吧？”
“是啊，都快死了，所以，就不能陪你……”
“啪。”沐同学再次挂上电话，“切！贱货！还快死了。要快活死了吧！偷情就偷呗，还说是自摸，老子都听见男人的声音了，妈的！”
“喂！老婆赶紧出来吧，老公想死你了，快点，北城区花街。”
“哦，好。”
“亲爱的，今天怎么这么爽快，爱死你了，快来吧。”
“切，贫嘴。你过来接我吗，还是我自己开车？”
“你自己来吧，我有点醉了，记得别开敞篷，开那辆密封好的，你懂的？”
“呵呵，知道了。等着吧，我就去了。”
……
今天，我还是没找到要的东西，索性就走了。
慧子终于得了救似的，喘着气，抚摸着脖子，眼里呛出了泪花。
“你以为这样缠着我，我就会孤单，不会快乐了吗？
你错了，你错了！
我一点也不孤独，一个人过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开心，读书，喝茶，逛街，帮人家看小孩子、送报，上网聊天、种菜、偷菜……不知道有多开心！
不论你再怎样，我都很幸福，都很幸福……
呜呜……”
好不容易再次洗完澡，擦干身子，慧子躺进被窝里了，开始对着电话诉说着。
静静的深夜，没有一点声音，除了被窝里慧子微微的声音。
床边，一只大黑猫蜷缩在她的毛毛熊拖鞋上，偶尔伸长脖子，眼睛散发出幽幽的绿光，看看这个世界。
“我看着有那么可怜吗？我是没有朋友，还是没有家人？我有朋友，你们不是朋友吗？我为什么要自杀，我活得多开心！”
另一个声音道：“坚强的丫头，看着不强却挺坚强的。你真的活得开心吗？”
“都说了我很开心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难过？”
“不知道。”
“你一个人也能活得开心，一个人也能幸福，那为什么还要难过？”
“我一点都不难过。”
“诚实一点，面对自己。”
“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这样？我很幸福！”
“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一个人会幸福吗？”
“幸福。”
“每天都有不同的鬼魂来找你，你还幸福？”
“幸，幸福。”
“那你为什么哭？”
“不知道，不知道……我想我再也笑不出来了……我很怕，呜……我一点都不幸福，一刻也都没有幸福过……我怕我会一个人这样过完一辈子，然后死去，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她说的对，哪个男生会爱我……她还问我孤不孤单，我说了不孤单，说一个人很幸福。”
“可是我怎么会不孤单呢！有时候我甚至连着几天都不说一句话……我都不知道我是否还在活着……”
“我为什么一直都要说我幸福，我很好……因为如果不这样，我怕我会病倒，觉得我要死了……”
“我也想得到幸福……我也想笑，我也想有爱……也想幸福，想得到幸福……”
……
“喵……”大黑猫伸了个懒腰，也许在想，主人终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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