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真的是非常淳朴善良的,不得不说她们也是非常闭塞的。在乌审旗工地的日子,常常会有当地老乡好奇地过来串门,有时候也过来推销自家的产品。
有一次一个中年妇女,来宿舍推销她家院里杏树产出的酸毛杏。她说,我家的杏可好吃了,你俩买点吧,给你们算得便宜点,一斤五块钱。
阿罗伸手拈了一颗放进嘴里一咬,说,太酸了、还涩,一点也不好吃,比我们那里的差远了,价格也太贵,我们那里好大的黄绵杏才俩三块钱。
我当时正坐在床上给女儿织毛衣,听到她俩的对话从床上站起来看了看。那位妇女局促地站在一进门的地方,手里拿着个白色的却又黑黑的塑料袋,不知道被重复使用了多少次。袋里装着不多点酸毛杏,个头小小的,绿色里稍微透着点黄,看起来也并不新鲜饱满,不像是刚刚下树的样子。
心里想这是原生态产品,多半没有农药化肥残留,有心买下尝尝,又琢磨这点杏并没有熟透却还有点朽,怕我这不做主的烂牙,一口咬下去全给酸倒了。
这一琢磨口里意淫似的酸爽到了,不由地咽了口唾沫。我没有说话返回床上继续织我的毛衣。阿罗一看我走了,也就张嘴送客了,不要不要,你去别处卖吧。
老乡很失望地看了我俩一眼,嘴里不知道嘟哝着什么,回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看来,老乡真的把我们当成土豪了,以为随便拿个什么东西来,都会让土豪慷慨解囊照单全收。如今希望落空,不免令她怀疑人生,原来所谓的土豪如此抠门。所以她出门的时候,还哀怨地回头看我们一眼。
这一眼看得我心生内疚,不就是十几块钱的事嘛,干嘛没有买下啊?老乡在这么偏僻的山区,居然学会做生意,这得鼓了多大的勇气,才敢上门推销,为什么我毫不留情去打击她的创业激情?
我哧溜一下从床上下来,汲了拖鞋冲出门外去喊老乡,大姐你回来。
听到喊声,大姐回转头一看赶紧回来了,问我,要呀?
我说,你这杏有多少?
她说,我在家称过了,三斤。
我问她,一共给你十块钱卖不卖?
大姐犹豫了下把袋子朝我伸过来说,给你吧。
然后站在门口不走,跟我说,我妹妹说了,你们领导要给她介绍对象,是不是真的?
阿罗听到了从屋里出来说,那当然是真的了,领导从来不开玩笑的。
她说,哦,那我走了,有空去我家玩啊。
成猛在来工地的大巴上,曾经跟同车的一位当地大姐说,要给她介绍对象。他说的是真的,并非玩笑话。
一起来工地的同事里,有个叫黑老乌的后生。黑老乌不是姓名而是外号,这个外号根源是他的父亲。
黑老乌的父亲个子超低,顶多1.5米的样子,又瘦又黑,走起路来俩腿中间像夹了颗篮球似的,离得老远,偏偏俩只脚又总是合并而立。人是长得又黑又瘦,由于姓邬,有好事的人就送他外号小老乌,意思是又小又老又黑。
小老乌生了儿子长大后,像是和小老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残酷的是儿子比小老乌更黑,又有好事者送小老乌儿子外号黑老乌。
机电处在我们当地,牌子那是响当当,上三级国企单位,工资又高,后生们找对象都是十里挑一拣好的来。
唯独这黑老乌不知不觉成了老大难,年近三十尚未娶妻。
此番来到乌审旗工地这个穷乡僻壤,既被人当作土豪吹捧,成猛就想到要给黑老乌解决一下终身大事。
要说成猛的办事能力,那也真是有俩把刷子的。瞅了个工地上不太忙的空闲,单枪匹马就去大姐家提亲去了。
那位大姐的父亲对黑老乌的低矮黑瘦均无异议,他对自家的二婚女儿能找这么个铁饭碗土豪女婿大为满意。但他又故作矜持地向成猛提出疑问说,你能保证他永远不下岗吗?成猛胸脯拍得啪啪响,只要我在这个单位,我保证他不下岗。
大姐父亲再也没了顾虑,他又惴惴地提出要五千块钱彩礼,没料到成猛一拍桌子豪气干云说,我做主,给你五千。唬得大姐父亲一愣一愣的,仿佛闺女真的就此嫁入豪门了似的。
好事就这么三言俩语撮合成了。成猛说,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就给他们成亲。大姐父亲说,行。
第二天工地全体放假一天,给黑老乌和大姐举办了简单而又热闹的婚礼。工地的后生们给黑老乌凑了五千块钱做彩礼,腾出一间工房做婚房,当天晚上就把洞房入了。
对于黑老乌来说,简直就像做了南柯一梦,如果是在我们河套平原当地,大姐这身材个头长相性格还有干活的泼辣劲,别说二婚,就算三婚五婚,都轮不到黑老乌来娶。
没想到,婚姻老大难黑老乌,来到乌审旗这个风水宝地,竟然玩了一把时下最流行的闪婚。
成猛此次带队来乌审旗工地,政绩怎样我并不清楚,因为后半截工程的施工我并没有参与。但是他却办成了这么一件让小老乌全家感恩戴德、让机电处所有人刮目相看的大事。
无论如何,都算是不虚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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