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屋基

作者: 新屋基的柴火妞 | 来源:发表于2015-07-03 17:46 被阅读37次

    时至今日,我的新屋基还是会常常以不同的姿态出现在我不同的梦中。有时她变成了高高的山顶,建起了拥挤的楼宇,虽有亲切的风拂过,但却已是我不认识的模样;有时她回到了千百年前,雕梁画栋,美丽端庄得让我只能远远观望。但更多的时候,她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等我,从未离去。

    13年的时候独游景德镇,意外的在那里找到了我的新屋基。生满青苔的天井,小青瓦压下一圈正方形的阴影,空气里是潮湿氤氲的味道。我站在那里,看到那条穿着花毛毯的温顺的狗狗低头使劲嗅着天井中间两块长长的石条缝隙,那是我幼年时要走二十步才能过得去的小桥。桥的这一头是我的家,而桥的那一头,穿过小巷,走过那棵不知为谁守候的核桃树,是狗狗的主人家,那是我的干妈一家。

    “二姐已经有十二岁那么大了,是个大人。”四岁的我是这样对娜娜形容干妈的女儿的。

    十二岁的二姐让四岁的我和三岁的若梅互换了衣服,再给我们画上了浓浓的妆,我一路陶醉在自己好美好美的幻觉里跟着二姐走到客厅。已经开始老花眼的婆牵了若梅的手回家,我则是被若梅妈妈一声怒吼“谁教你这么小就妖精妖怪的,看我不打死你!”这场游戏在若梅惊恐的哭声中结束。

    (多年以后在若梅的婚礼上,第二次看到她哭。当司仪问“无论贫穷富贵,你都能做到对他不离不弃吗?”她回答“我肯定能”的时候,我看到她眼里闪烁的泪光,坐在台下的我也跟着湿了眼角,因为我知道,她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做到了她所说的话。)

    穿着毛毯的狗狗,它的生命在核桃树旁结束。时间一点一滴地侵蚀着,它走得越来越慢,身上本就不厚的毛掉得越来越多。

    婆说它以前很厉害的,方圆十里没有哪只狗狗能打得过它。

    我说可为什么我摸它它也不咬我。

    婆说那是因为它老了,它没有力气。

    我问婆它几岁了,

    婆说大概十几岁了。

    我想恩,那是的,因为十二岁的二姐都已经是大人了。

    终于有一天,花毛毯走着走着突然就倒下去了,再也没有爬起来。干妈在核桃树旁边挖了个坑埋它。因它的离去而生出的忧伤还没来得及蔓延,我们的心情就被好奇抢走了,因为在挖坑的时候,干妈挖出了一串铜钱。

    于是二姐带着我们开始寻宝,转悠几天之后终于在小学背面发现了一个“生基”。年龄大点的哥哥姐姐拿着竹竿刨呀刨,我们只能站在外围满怀期待地观望。在紧张得连风都吹不进来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叫一声“蛇呀!”,没出息的我吓得撒开小短腿一溜烟回到家里,直到下午才回过神来走出家门寻找组织。卓卓姐姐告诉我,后来他们挖到宝藏了,可是对于逃跑的,就不给分了。这件事情让我心塞了好久,就这样与传说中的宝藏失之交臂,真是悔恨无比。

    夏季的月夜里,我看见小河里有会发光的小虾,草丛里也有会发光的小虫,但我更爱看的是我头上那片闪闪发光的星空。因为我知道,这样晴朗的日子里,爷爷就会回来,所以我等。等听到他爽朗的笑声越来越近,等看着他出现在我的视线,等他一把抱起小小的我,给我讲他年轻时候的事情,教我唱那些气势恢宏的革命歌曲。

    后来,爷爷渐渐抱不动我了,只能牵着我的小手一起走。我总有问不完的问题,而我万能的爷爷,总是知道所有的答案。他告诉我新屋基从哪里来,告诉我爸爸小时候是怎样的,告诉我我长大了会变成怎样。

    但是有一天,他没法告诉我新屋基去了哪里。那一年我十岁了,新屋基毁于一场意外的大火。这个曾经的地主庄园,当时住着四户人家,外加一所小学。一片烧糊的味道,剩下的残垣断壁,有依稀可辨的青色方砖,深红木门。我从未发现过他们是如此美丽,却又短暂。壮年的叔叔们,都在卯足了劲推倒它们,看他们渐渐归于尘埃,不然呢?

    每一个童年,都会以这样措手不及的方式作仓促的告别吧。从此以后,我听不到了新屋基的燕鸣啾啾,看不到新屋基的炊烟袅袅;遇不到了穿花毛毯的狗狗,寻不到了挂着鼻涕的那些伙伴;牵不到了爷爷的手,也触不到了生命最初那一段闪亮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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