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念亲

衣柜念亲

1
奶奶老了。从她愈加昏花的眼神和泛白的华发中，衰老，这一生命的自然而然法则在奶奶身上印证无疑。

回顾常年病痛折磨的奶奶的坎坷一生，养育子女，操持家务，充满了她的前半生。在我的理解里，奶奶是坚强的，有个性的，她总不愿主动去打扰子女们的生活。所以，我一度以为奶奶是无所求的，我曾经是那样的坚信不疑。

人老来了病缠身。常见的类风湿导致手脚很不听使唤，这几年越加严重。我知道她老人家长期卧床不能下地，那已经是她摔倒一年了。

2

北方的冬天寒风凛凛，刀割般难受。每年回一次家，对家人来说，是莫大的幸福；对我与，也是莫大的期待。冰糖葫芦、堆雪人、滑冰车都是抹不去的回忆。离大年三十还有三天了，这也是我回家的第二天。

“今天没事，帮我收拾一下大衣柜。”奶奶直了一下蜷缩的身体说。
我回答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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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大衣柜是奶奶结婚置办的大件。也是我小时候糖果、饼干的储藏地，所以从懂事以来，对这个大衣柜充满了好奇，屡次想打开却被阻挡。

后来大了，奶奶对我们解除了禁令。打开对开的双门，装满包裹的衣服，塞满包裹的裤子，一个袋子的袜子……一股尘封的气味，调皮得袭来，想躲都来不及，闻起来那么熟悉。

我开始学着奶奶，自言自语地说：“这个绿色军大衣是我母亲买给你爷爷的，那时花了50块钱。哦，对了！还有那个真皮的鞋，到现在还没变形，质量好。”
奶奶笑着说：“那可不，都花了不少钱呢！”

我打开包裹的结，将每件衣服、每条裤子拿出，逐个重新整理再放到包裹中。九几年的补丁裤子，膝盖处打了几回针线，记得那是夏天爷爷穿着这条裤子带着我去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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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捕鱼方式有很多种：“爷爷撒网拉上岸，我捡鱼；把流水沟堵住，留一个豁口放网笼劫鱼；最别致的捕鱼方式是涨水的时候，就在水流流速最快的地方守株待兔，一会高兴的鱼儿就飞上岸来。我抓住一只带回家，好像打了一个大胜仗。”

爷爷的老头衫，奶奶的花棉袄、爸爸的迷彩裤，军帽、军大衣…….红领巾，那是我入少先队时戴的，颜色已被时光冲的很淡了。戴红领巾时不能少了一首歌，清晰的记得那个场景——音乐老师带我们一起唱《我们是工厂主义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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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这些东西你都留着呢啊，今天不翻出来，我还真不知道从哪里能欣赏得到啊！”

“欣赏啥，那时条件不好，舍不得扔掉，也没有那个习惯，就一直放着了。”
我整理完了柜子的几个衣服包裹，打算打开那时最好奇的地方。总觉得里边藏着什么绝世珍宝，其实就是家庭的一些账本，老照片，还有一些用的钱。

翻箱倒柜，是孩童的趣事，衣柜内部有一个下部隔间，也可以说一个密室，小时候是上锁的。今天不在锁上了，因为奶奶已经不管家里的琐事。里边也没有什么值得探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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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尘，布满了下部的隔间。先用湿抹布擦，再拿出东西，老照片、账本逐个被挖掘出来。
低头伸手到最里边，碰到一坨挂满灰的盒子，将胳膊伸到最长才够出来，用皮筋捆着。擦拭着表层的灰烬，打开盒子，我得到了今年最大的惊喜，《水浒传》一百单八将的卡片，买了一大推的方便面才集到这么多，但是一直没有集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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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追问奶奶：“这些还有啊，我还以为早没了呢！”
“一直没扔掉，我寻思你回来还可以看看呢，不过从初中开始你就没再提这事，后来我也忘记了。”
“奶奶你可知道，这些卡片买了多少方便面不，而且每次下课都要与别的班同学交易—换卡片。每当听说哪个小卖部有新近来的方便面，我都要去买一些，碰碰运气。”

“那是，方便面可没少买。有一次你饿了，我还把这种方便面给你煮了，结果下锅后越看越不得劲。原来是干脆面，呵呵！你没吃，我把它“打扫”了。”

林冲、宋江、李逵、武松……水浒中的人物逐渐涌现出来，我一个人物一个人物地讲解他们的情节，奶奶听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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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母亲带着她的孙子来了，说：“没看到你奶睡着了啊，自己还在自言自语呢。”
在以前的情景中，奶奶是从来不会睡着的，每次都特别的珍惜与我的聊天时间，恨不得把她一生的经历都和你再说一遍。

4

奶奶年纪大了，精力不那么充沛了，心中很难表达自己的心情。我收拾衣物，放置好各自的位置，就像以前一样，我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不需要丰厚的礼品，不需要艳丽的鲜花，耐下心来再听一遍老人家重复过n遍的陈年旧事，跟老人家扯扯老空，唠唠家常。

所有这些，对于子女们实在算不上什么，可对于守望在家的老人来说该是一种多大的慰藉，是一桩多美的乐事啊！

为了这一切，忘不了回家。从那时起，我在心里决定，常回家看看。不为责任，只因家里有更多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