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网络
文/W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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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姝如今都没有勇气站在镜子前了。
但独自一人的时候，她还是会撩起头发，抚摸着自己的左额，那是一块硬币大小的胎记，仔细看上去略微泛红。
这真是丑陋极了。她一把将镜子摔在地上。
心底里想和别人交朋友，又不敢冒险，别人虽不直言她长得不好看，光是投来的异样目光，就会令她难受好几天。
有一次她看见一个孩子摔在了地上，过去扶了一把，孩子站起来之后却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大概是看清了自己的模样，被吓住了吧。她心底想着。
只有阿依看她的眼光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一天午后，阿依迎面走来，郑重其事地说道：
“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小姝。”
“但讲无妨。”
“借你的手一用。”
苏小姝不解。
“借你的手给我誊写一封信。”
“拿来。”
不一会儿，苏小姝把信递给了阿依。
阿依笑道：
“漂亮。但还有一事，烦请你务必帮我。”
苏小姝佯装不肯。
阿依见状，又说：
“事成之后，包你不会后悔。”
苏小姝深知阿依的脾性，如此只好应下，笑道：
“姑且就送一回佛吧。说来听听。”
“还要帮我把信交到他手里。”
苏小姝拿着阿依塞过来的信，一时不知所措，又看了看她手指去的方向，犹豫不决。
阿依催促着说：
“啰嗦什么，快去。”
苏小姝早就听阿依说过，她心仪的对象正是对面樱花树下的那个男生。
不但阿依心动，就连自己……苏小姝想到这里，不觉脸上已泛起了桃红，几乎和她额头上丑陋的胎记一个颜色。
自己怎么能和漂亮的阿依相比呢？
她的目光望向远处，片刻之后，又看了看手中的信封，心下不免失落，但还是朝着那株樱花树走了过去。
苏小姝感到心快跳到了嗓子眼，在樱花树旁徘徊了好一阵，踅摸着不肯前进。
看见阿依正满含怒意地看着自己，一边还在做着手势向她示意：是快一点的意思，或者不要怕。
这仿佛就是自己鼓足了勇气在向别人告白，而不是阿依。
“你好。”苏小姝略显笨拙地说道。
他抬起头，从坐着的地上站了起来，示以微笑，“你好。”
苏小姝本能地羞怯地微微地低了低头，一把将信塞到他怀中，便迅速地跑开了。
她像是为了躲避追捕的小偷，一路气喘吁吁，闪电似地到了阿依面前。
“你怎么这么笨啊。”阿依的语气明显带有一丝不悦。
苏小姝见阿依眼里满是责备地看着自己，又有点后悔帮她这个忙了。
-2-
阿依是在第二天下午收到回信的。由苏小姝转交。
她拆开那封翘首以盼的信，认真地读了起来，写得很精致，看完，她也不禁为之动容，如果这封信真是写给她的话！
苏小姝在旁边问道：“你怎么了？”
阿依还貌似很开心：“没什么！咱们吃抹茶蛋糕去。”
“好吧。”
苏小姝向来细心，阿依从她手中接过信去到现在，她已经察觉到了她眼神中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阿依性格上的弱点，不比苏小姝额头上的那块胎记明显。人生来就带着各种缺陷，有人将它隐藏在这阳光之下，有人将它暴露在黑暗之中，所看到的一切，或许都算不上是真实的。
阿依只顾自己走着，想起发生的事情，都是为她人做嫁衣裳，不由得怨从心起。
她嫉妒苏小姝，如果不是因为那块胎记，苏小姝不知要比自己漂亮多少倍呢！可就算是现在，苏小姝也是略高一筹啊，这一点，阿依心里十分清楚。
也正因如此，阿依总要在苏小姝面前展现她的美貌与自信，收获羡慕的目光之外，看上去自己也不输她一截。
-3-
从蛋糕店出来，夕阳正好漫上人行道，落叶躺在树下，又被一阵风卷起，叶子越飘越远，苏小姝弯腰拾起一片拿在手上，尽力拽住。
人行道旁，蜿蜒曲折的涪江静静地流淌着，直通天际。
两人沿着江畔徐徐而行，半途，苏小姝觉得肚子饿，便提议去小吃店再朵颐一番，阿依不好推辞，只得随着苏小姝走进店里，却不吃东西，只顾喝酒。
阿依的酒量苏小姝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只须两罐啤酒，她走起路来准飘飘然。
月亮悬在了半空，二人踏出店门，又一路趔趔趄趄，将抵下半夜时分，才分手告别。
翌日，太阳又像往常一样，升上了天空。阳光普照之下，一切无所遁形，除了人心。
一个长居桥洞的流浪汉最早发现她时，被江水泡得浮肿的身材，以及苍白的脸庞，早已丧失了她在世时的风姿。
流浪汉杵在滩上，盯着尸体从上往下端详了片刻。对于不好看的事物，人们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比如一个男人盯住一个女人看，并不是承认你的漂亮。
流浪汉没有被吓倒，反而兴致勃勃地跑上了马路，大声喊道：
“快来看，那里淹死了一个女的。”
行人纷纷驻足，不一会儿，桥上桥下便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人。之后警察闻讯赶到，真相很快就水落石出，证实了流浪汉所言非虚，确是溺水身亡。
一阵风从江面上袭来，围观的人群此时谁也没有发现，身后的桥上站着一个孤独的身影，风停了一阵，头发重新覆盖在她额上，而那块微微泛红的印记隐约可见。
-4-
阿依的确是死了。
她死后不久的某一天，苏小姝昂首挺胸地走出了整形医院的大门，嘴角掠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虽然额头上的胎记已消匿，但那种与生俱来的自卑感却深深地刻在骨子里，街上的她，抬头挺胸地走了一段路程后，感觉不太习惯，因为老是昂起头，现在脖子酸痛酸痛的。
她不想再回到从前，那个看上去土里土气的姑娘，就连看见自己倾慕的人，也得低首含眉。
苏小姝加快了步伐，转眼就到了咖啡店，在一个男生面前停下了脚步，那个曾经坐在樱花树下的男生。
“久候了。真是抱歉！”
他先是盯着苏小姝看了半天，又惊讶道：
“阿依！”
苏小姝说：
“我是阿依。”
“算上这次，咱们总共见了三次面了。”
苏小姝莞尔：
“以后天天见也说不准。”
二人相视而笑，进店落座。
……
苏小姝的约会很顺利。
但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没见过她，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某一天的清晨，流浪汉蜷缩在桥洞中，而在不远处，一具女尸静静地躺在岸边，她的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身旁放着一本日记，其中一篇如是写道：
“小姝总是在意她额头上的瑕疵，我想帮帮她，今天终于想到了办法……”
太阳冉冉升起，温暖的阳光洒在了这冰冷的江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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