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姝

A

在老家的不上线小城，我和姐姐约在“辣椒炒肉”饭店吃饭。中午十二点，两个饥肠辘辘的人在饭店门前碰面。两个人进了饭店，与服务员打招呼，服务员爱理不理的递来菜谱，站在我们选定的桌子前，与旁边的同事聊天，我和姐姐一连喊了好几声“服务员，服务员......”饭店里客人并不多，说话声远没有达到喧闹的程度。也许是服务员之间的聊天十分有价值，两个服务员聊到兴趣正浓，直到另一个服务员离开，我们的服务员才回过神儿。

姐姐翻开菜谱，指着鲍汁豆腐说：“服务员，这个鲍汁豆腐份量有多大？”

服务员说：“是一盘。”

姐姐说：“我当然知道是一盘，这盘菜的份量有多少？足够几个人吃？”

服务员回答说：“反正就是一盘，具体我也不知道。”

姐姐强压怒火，说：“这盘菜的豆腐有多少？”

服务员说：“我说不上来，哪有你这么问的？”

姐姐立即站起来，拍着桌子说：“这盘菜有几两豆腐？用什么食材做的？怎样的做法？口味怎样？有什么功效？”

服务员回答说：“哪有你这么问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客人。”

姐姐气的，指着她说：“你......你......”

我立即拉着姐姐出了饭店的门，说：“这个小城是祖国的十八线，你还想着一线城市五星级的服务标准，我告诉你，整个小城翻遍你都找不到。”

姐姐情绪平静下来，我们决定去另一家当地有名的地锅城吃午饭。这家地锅城是出了名的饭菜好吃、实惠，服务周到。

B

我们来到地锅城，已经接近中午一点钟。地锅城饭店一楼大厅依然坐满了顾客，服务员领我们到二楼。

点菜，上茶，服务员做的干净利索，细致周到。

我和姐姐等待上菜，仔细观察这家餐馆，占地面积并不大，外表看来，是一家极其普通的餐馆，餐馆里却十分整洁，餐桌上飘着是暖洋洋的香气，窗台上还放着几盆绿色小植物。这样的餐馆在这样的小城并不多见。

大约二十分钟，一个漂亮的女人端着地锅放在我们桌上。

地锅里飘来香嫩的炖鸡味，虽然我和姐姐饿极了，但是我们抬起头望着“服务员”，惊呆了，六目相对，三个脑袋发动起来，大家一起回忆起同窗故事。

我和姐姐齐声喊：“小姝！”

小姝莞尔一笑，显然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我们。我和姐姐离开小城南下读书十余载，今日以顾客的身份遇见服务员“小姝”。

小姝说：“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们，今天我买单，你们放开吃。现在我先去忙，待会儿你们吃完，我们再说话。小桐，你照顾好这两位客人。”

我说：“小姝，你先忙。我们放假，反正没事儿，等你忙完了，我们再聚聚。”

小姝离开了，她身后的小桐立即走上来为我们递毛巾。

小桐说：“二位请慢用，刚刚那位是我们的老板，也是老板娘，听你们谈话，想必二位是老板的朋友，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

我和姐姐惊掉了下巴，不到三秒钟，相视一笑，点点头，一切那么不同寻常，一切又那么合情合理。

C

第一次见小姝，是在小学四年级。

小姝是转校生，班主任介绍小姝给我们认识，温婉可人，肤白貌美，家境优越，人人都喜欢与她玩。我们经常一起跳皮筋、抓石子、扔沙包、跳房子。

夏天的小姝格外漂亮，她经常穿带翅膀的白色天使连衣裙，那种裙子非常难买到，走起路来，翅膀翩跹，宛如跳舞的天使。

小姝的爸爸在外地工作，经常给她买一些我们没有见过用过的“洋货”。小姝的许多文具是进口的，很多东西Made In America，小姝和她的文具以及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学校标杆，令男生女生都心驰神往。

小姝成绩非常好，考试从未出过前三名。特别是奥数，更是学校最优，小学生奥林匹克数学大赛，她轻松的拿到金奖。

小学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小姝失去了联系。直到初三开学之日，那天，我从教学楼楼梯三楼往二楼下，小姝从二楼向三楼爬，我们就在狭窄的楼梯上相遇了。小姝再次转校到我所在的初中。

重逢的惊喜令我们激动万分，我们相约一起回家，一起学习，一起过周末。小姝爸爸挣钱多，她家的房子很大，卧室很多，我们经常在她家中过“睡衣周末”。

小姝家中有许多美少女战士的漫画、贴纸、画册，小姝妈妈给她买了许多宣纸，让其临摹，她让我翻看临摹的画册，厚厚几大本，散发着才华的香味，小姝画卡通人物非常娴熟。

初三的功课虽然比较紧张，小姝到了我们初中，不费吹灰之力，却长期“霸占”年级第一名。不久，初中毕业，我俩一起到隔壁学校读高中。

D

到了高中，功课更加紧张，我们分在不同的班级。与小姝不同，我的智商平平，课后花费了很多时间学习，才赢得与小姝同时参加物理奥林匹克补习班的机会。

补习班上，每当我与很多同学拿起笔，在练习本上不停地验算、画图，苦思冥想久久算不出答案时，小姝举起她的芊芊手指，对着黑板，上下翻飞，不到一分钟，答案就从她的口中脱口而出。

越是考验智商的题目，小姝越拿手。小姝成为学校里最闪耀的明星，总分第一名，各科也经常第一名，每次甩第二名第三名几十分，以绝对优势盖过别人的风采。

后来，我因无力招架奥林匹克物理的招式，退出补习班。而小姝却在高中二年级获得了全国比赛一等奖，狠狠地给我们学校挣回一块奖牌。

人人都认为小姝一只脚跨进北清的大门，这样的荣誉可以保送进入名校。

小姝却不以为然，她直接把保送的名额还给了老师，她说：“如果可以保送别的同学，就保送别人吧！反正我要参加高考，要考上。”

也许是因为学习这件事实在无法激发她的挑战欲。小姝恋爱了！恋爱对象是豪哥。

豪哥是我们年级很有威望的大哥大，高、富、帅、正义感强、爱打篮球、成绩差。总之，两个处在两极的人恋爱了。

怎么开始的，我们都不知道。我记得有次从他们班级前门口过，豪哥正在给小姝推荐郭敬明的书是多么好看。那情景令我想起历史老师讲的段子：

革命年代，男女谈恋爱，必送书，送的最多的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送书一般是这样的对话：

男：为人民服务，请您收下这本书！

女：将无产阶级革命进行到底，谢谢您送的书！

小姝和豪哥经常出入成双在学校餐厅里，在自行车车棚里，在教室门前的走廊上，在回家的路上......

两个耀眼的人引起了学校的重视，一来是学校禁止早恋；二来小姝如此优秀，万一成绩下滑，是学校一大损失；三来小姝曾经作为学生代表登台多次发言，是学校的标杆式人物，她早恋会影响许多同学。

小姝的班主任不敢轻举妄动，班主任上报年级副校长，副校长不敢擅作主张，直接上报给校长。校长出面，请来小姝和豪哥的父母喝茶。

喝茶的结果是：小姝摔门而出，拉着犹豫不决的豪哥跑出校长办公室！

后来，高考，下发成绩，填报志愿。小姝考入北清之一，读经济学。豪哥落榜，家里为他找了一所学校，交了许多赞助费，勉强入学。

故事本该如此结束。

E

小姝的故事与套路不同。

读了大学一个学期的小姝，期末考试得了奖学金，“衣锦还乡”般的回老家，小姝的父母别提多骄傲了。

寒假，小姝与豪哥见面，多日不见，两人抱作一团，临时起意，对天盟誓，决定退学。

这事在老家曾经引起过轰动，有人说小姝疯了，有人说小姝在学校挂科了，有人说小姝怀了豪哥的孩子......总之，因为她做出了非同常人的选择，常人便以常人的推理吐了她一身唾沫星子。

小姝毕竟是小姝。

小姝与豪哥切断与双方父母的联系，开始做生意。两个人从租来的一间小房子开始起家，天资聪颖的小姝很快学会了许多菜，她烧出的菜有一味佐料叫认真，这个是普通人学不来的。

餐馆从一间房，到两间房，从一层楼到两层楼，年收入稳定在百万之上。小姝和豪哥的生意越做越大，日子越过越红火。对于经济学，小姝拿手，豪哥不懂；对于打篮球，豪哥拿手，小姝却不太热衷。唯独做饭，小姝和豪哥难分高下，两人经常拿自家餐馆做场地，进行厨艺大PK。

环顾四周，我和姐姐想起这些年来，日日爬格子，K教科书，准备一次又一次的考试，虽一路过关斩将，却无一是发自内心愿做之事。而小姝，她过的才叫日子啊！

我们吃完饭，小姝走过来，短发、大眼，说话轻柔却掷地有声。

我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

小姝说：“谢谢，是豪哥调的料。现在快两点了，幼儿园马上要上课了，你们等我十分钟，我送孩子去幼儿园。”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跟小时候的小姝一模一样。

姐姐说：“你先忙，我们等你，说啥也得好好聊聊。这丫头这么可爱，几岁了？”

小姝说：“4周岁了，智商超群，老师建议她读一年级，我不想让她跳级，多上几年幼儿园吧！”

这是一只小小姝。

小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