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醒来,窗外飘着细细的雨丝。
到哪儿了?我心想
惶惶然,只知道,离家乡越来越远。那一刻,我的心开始隐隐作痛,就像刚失恋的感觉。
如果说,故乡是我年少时的恋人。
我也确定了,我的未来已经无法和她再走在一起了,就算我们相遇了,对她而言,也不会是幸福吧,所以我想要坚强下去,只是想要守护着她,像幽灵一般的存在。
快到重庆地界,又看到了夕阳余晖。山区里的夕阳,总是被飞速的火车带得忽明忽暗。
明与暗,黑与白。
其中,交错中,又拥有了羁绊。
孤村落日残霞
炊烟老树乌鸦
一点飞鸿影下
青山绿水
白草红叶黄花。
我似乎,已是天涯羁旅的倦客,险些掉下断肠人的热泪。除了连绵的青山,这一切,与华北平原那个小村落,又是那么相似。
月台上,那渐行渐小的身影,是否还在?
那一刻,火车穿梭在暮霭,与那个身影越来越遥远。火车进入了重庆地界,而我最终目的地是四川内江。
为什么我要去内江?走过千山万水,或许,于我而言,尚未经历的世界,在门外闪光。
我倚靠着行李箱,很想睡,却又难入眠。
火车要到终点站了。
而我,在重庆过了一夜,明天还要继续上路。我要到的地方,它终究是什么模样,心里甚是没底。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躺在陌生城市的明月光里,虽不同宋之问接近家乡的不安,但那一份忐忑不定的心,我想,总是一样的。
从重庆去内江,我坐了大巴。坐上大巴,心想,这是最后一趟旅程了,胆怯的心情里,又裹扎着些许兴奋。
只是,那些对未知的畏惧、对新生活的兴奋,始终还是败给了旅途的疲惫。没有出重庆市区,我就睡着了。
“虎子,吃饭了。”
朦胧中,母亲将我唤醒。
醒来觉是梦,不胜悲。
幽长的隧道,遮住了重庆的太阳,大巴车里变得灰暗,它像一条蚯蚓在这洞子里穿行,在白夜里穿行。
看不到尽头。
我心底,倒了五味瓶似的,难以言状。
唤我吃饭的母亲,是否已将饭菜端上了餐桌?母亲的絮叨,曾那么让我心烦,急切地想避之不及。
谁能猜得到,这一刻,我却因为母亲的呼唤,因为再也听不到母亲的絮叨碎语而悲凄。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不需要倒流很久,就在前一天,母亲的喃语,我都是把它当成絮叨。
“这一出门,以后就你一个人在外面了,爹娘不能在你身边,不要跟别人争执,处处多忍让。”
“到了那边,勤回家打电话。”
母亲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念叨不停。或许,年轻气盛,少不更事的我,听烦了她的唠叨,才如此决绝出门读书。只是,这一次不同,她说着说着,语气开始哽咽。
临出门,她从院子外,那片菜园子里,取一抔黄土,装在塑料袋里,放进了我的行李包。
“水土不服,就喝点这个。”
在《西游记》里,唐僧欲西行取经,唐王以素酒为其践行,在那一蘸素酒里,唐王捻了一捏黄土。
唐僧不解,问其故。
“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
母亲就是一个朴实的农村妇女,一辈子相夫教子,含辛茹苦把孩子一个一个带大。她当然不懂,也不需要懂什么是家国天下,她的家国天下,就是把自己的孩子抚养长大。
家国天下,母亲不懂。
她只知道,该怎么爱护孩子。那一塑料袋的黄土,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无微不至的爱。
想到这里,我闭上眼睛,免得让泪水流出来。
不到申时,大巴车就到了内江。
“我的大学,我来了。”
但凡有一点办法,我是断然不会来这里的。要知道,就在去年此时,我拒绝了另一个的召唤。
“聊胜于无。”
我安慰自己。
谁曾想,一年之后,我将会在这里。或许,我将在这里活得精彩,亦或许,我将在这里笑的无奈。
明天的事,只有天知道。
站在师院门口,我泪盈于睫。
内江师范于我,犹如一个未能称心如意的恋人,我虽接收了她的爱意,可在心里,有着汪洋般的不甘。
这些日子,我跟谁赌气似的,愤愤不平。
一张弓,如果一直紧绷着,即使是钢铁铸造,也会失去弓应有的弹性。我觉得,生活不该如此紧张。
站在师院广场中央,我闭上了双眼,深吸一口气,遂抬起脚步,踏进了内江师范学院。
或许,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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