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兰父母早亡,家中没有兄弟姐妹,只好独自谋求生计。
父母临终留下几亩薄田,李秀兰扛不动锄头,又碍着女子身份不好出门招摇,只每天正午出门,趁着人员稀少之时顶着烈日耕种,余下时间则把门一关,做一些纺织刺绣,等到每月月初,会有阿婆上门来收取,并留下银钱。
李秀兰日夜辛勤劳作,尚且能够维持温饱。
某天,天降大雨,李秀兰惦记着地里孱弱的秧苗,冒雨出门,路上撞见一个黑衣白发的婆婆。
李秀兰见婆婆身上没有蓑衣遮雨,便解下自己的蓑衣赠送。还未凑近,婆婆突然倒地不起,双目紧闭,口中“哎呦呦”地呼痛。
李秀兰蹲下询问,只听婆婆喊,“你这个狠心的丫头,推倒我了,你要我死啊,疼死啦!疼死啦!”
李秀兰一头雾水,好言好语劝慰,婆婆仍旧不依不饶。
大雨瓢泼,电光闪闪,雷声轰鸣,李秀兰心中害怕,欲起身离去,却见婆婆一脸雨水混着眼泪哭得可怜,心中不忍,便把婆婆背回家中。
婆婆一到屋中,就闹着躺上李秀兰的床,连续几天不曾起身,李秀兰只好在地上铺席而卧,一日三顿准备两份饭食,好言好语哄婆婆吃下。
李秀兰看出婆婆生病是假,自己受了不白之冤,本想着捅破窗户纸,把人赶出去了事,但她每每一碰到婆婆,婆婆就张口嚎啕,泪如雨下,哭得肝肠寸断。
李秀兰又气又急,转念一想自己的父母若还健在,也该是这般年纪,于是叹了口气,索性把婆婆当做亲娘对待,每天殷勤侍奉,倒不觉得委屈了。
某天,李秀兰正做好了早饭,却见婆婆从门外进来,健步如飞,脚下生风,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
李秀兰正惊讶,婆婆张口,俨然是个少女声音。
“姑娘心地善良,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你是谁?”
婆婆将襁褓放在床上,李秀兰低头一看,里面竟是一个婴儿。再转眼,眼前哪里是什么婆婆,分明是一个美艳的少女,只是眉眼之间透着一股妖媚的邪气。
李秀兰担心自己被妖物缠上,连连后退。
女子道:“姑娘别怕,我虽是鬼,却并不伤人,只是一晌贪欢,不小心生下这个孩子,我身上鬼气太重,恐养不大他,所以托姑娘帮个忙。”
李秀兰冷笑:“我孤身一个女子,自己生存尚且艰难,前些日子蒙您老人家关照,家里已经没有隔夜的米粮,这会又让我养一个孩子,岂不荒唐?”
女子笑道:“既然承蒙姑娘关照,又怎会不知恩图报呢?”
女子说罢,径自转身离开,耳边只留下了婴儿的啼哭声。
李秀兰心中气女子戏耍自己,不如就将孩子送走,让他自生自灭,转眼却看见婴儿白嫩的面庞,心中软成一片,逗弄两下,更加喜欢,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叹了口气。
李秀兰尚未出嫁,孩子的事情不能为外人知道,否则恐怕坏了名声。李秀兰给孩子取名宝儿,每日只把他放在里屋床上,等晚间没人的时候抱到院子里透透气,所幸这婴儿从来不曾哭闹,让李秀兰松了口气。
她仍旧每日下地耕田,纺织刺绣。奇怪的是,原本地头的秧苗羸弱不堪,好像杂草一般,再去看时,却棵棵直立青翠,欣欣向荣,反倒是地边的杂草,都枯黄萎蔫,了无生机。她手脚笨拙,织布缓慢,往往一天只能断一匹,如今却一天三匹,做出的刺绣更是栩栩如生,鲜艳明媚,惹人喜爱。
取刺绣的婆婆由一月来一次变成一月三次,更留下大量银钱,李秀兰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想起女子说过的话,心中略微安慰。
她用这些挣来的钱买了新的被褥家具,将家中布置一新,又带回鱼肉煮了汤水,将孩子养得白白胖胖,孩子扬着白胖的胳膊喊“娘”,逗得李秀兰心花怒放。
某天,阿婆上门取刺绣,对李秀兰说:“我好像听见里屋有孩子的哭声。”李秀兰惊惶失措,连连否认,阿婆满脸疑惑离去。从此村里流传开了一些流言蜚语,李秀兰听那话说得难听,抱着孩子止不住流泪。
“小祖宗,为着你,我可是连后半生都搭进去了,你且好好长大,就是我的造化了。”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十年,宝儿由一个襁褓中的婴孩长成半大小子,却仍旧安静,时常只喊一声“娘”,李秀兰便知他是渴了还是饿了,而后清水饭食就送到眼前。
某天,宝儿突然不见了。
李秀兰焦急寻了三个月,一无所获,急得声泪俱下,又忽然想起来宝儿不是自己的亲生子,分别是迟早的事,便哭着骂了几通,随后就收敛了情绪,好像寻常一般。
某天村里的阿婆又来,见李秀兰容貌秀丽,忍不住叹息,“别的姑娘都变成黄脸婆了,你还水灵得跟大姑娘似的,真是稀奇稀奇。”
李秀兰奇怪,拿起铜镜一看,还是十年前的模样。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传出了村子又传到镇上,于是便有人上门提亲,却是大户人家要抬去做妾。李秀兰一打听,原来是村里人都碍着李秀兰曾经的流言,不愿迎娶。
有人劝李秀兰,她赌气说:“既然名声已经坏了,又何苦去祸害人家?”同时又想起宝儿亲娘,心中一阵阵埋怨。
再没有人劝李秀兰嫁人,李秀兰仍旧每日耕种纺织,日子与当初无异。
匆匆又是几十年过去,和李秀兰同龄的人陆陆续续去了阴间,唯独李秀兰容貌如旧。她时常对镜感叹,羡慕旁人的生老病死,却感叹自己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孤孤单单一人过百年。
正发愁,突然看见一群男男女女从她家里出来,用白布包裹着一个什么东西。她凑近一看吓了一跳,里面是个人,容貌与自己一般无二,只是已经没了气息。
李秀兰上前喊话,无一人答应,李秀兰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她欣喜若狂,匆忙地要去阴间投胎,却茫然不知归路,走着走着,来到一处乱葬岗,眼前竟是曾经的女子,那女子过来拜谢,“姑娘辛苦,替我带大宝儿,如今已经功成,再次拜谢。”
李秀兰看着旁边懵懂地看着她的宝儿,却只剩下生气,“你这姑娘好不厚道,自作主张让我帮你养了孩子,害我失了嫁人的机会不说,村里人都说我不清白,我这几十年过得辛苦,你却白白捡了现成的儿子回去,你这笔买卖可是计算得精明。”
女子闻言一笑:“姑娘莫恼,既然你我有缘,再帮我一个忙如何?”
李秀兰正要拒绝,突然旁边一阵黑烟,化作两个鬼差,一左一右,不由分说就给她栓上铁链,而对面的女子却早已经不见踪影。
李秀兰吓得魂飞魄散,问怎么回事。
“你私自篡改阳寿,留恋人间,扰乱阴间秩序,阎王知道了,让我俩拿你回去。”
李秀兰直呼冤枉,又将自己遇见女子,养大宝儿,以及其间种种怪事一一道来,只听鬼差叹了口气,“那本是一个正在通缉的女鬼,最喜欢捉弄活人,原本你只有二十年的阳寿,看来是她做的手脚。”
李秀兰这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那女子就是在算计她。
一路上,李秀兰哭哭啼啼,鬼差听了,忍不住冷笑,“以后记住了,莫信人心,莫听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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