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在一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女人道着谢下了车。胖司机摇着头说,“真是太不容易啊。”
厚生看了眼身边银锁,不知道该不该搭这话。
“小兄弟,年纪轻轻咋如此感慨咧?”银锁拿一根烟绕过椅背递给司机。
司机接过烟夹在耳后,但却没说话。银锁尴尬的看一眼厚生,打着的火又灭了。
车又开了一段路,司机扭过头告诉银锁只能到这儿,再往里不让进,说好了回去还在这儿等着。银锁和厚生说着多谢之类的话,下了车。
“离医院还有一段哩,这时间有点赶,找个蹦蹦车吧?”银锁从兜里摸出一块儿只剩表盘的表,看了看时间说。
“昂,听你的,你说咋就咋。”
往前走了几步,银锁招手拦了一辆蹦蹦车。
“就这?这不就是自行车嘛?”厚生疑惑的瞪着眼睛。
“你咋说话呢,这是自行车吗?你们到底坐不坐?”车主停下了正要拉开的门,斜着眼吼着。
“坐坐坐,您别生气,小兄弟不会说话,没见过世面。”银锁赶忙赔着不是,自己拉开了门,将厚生推搡着坐进去。
门啪的一声被关上,薄薄的铁皮震的哗啦响,厚生再不敢多言。车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嗖嗖的向前飞奔,厚生的脑袋时不时的碰到顶上,身子也随着车左右晃,好不容易平稳一阵,厚生想看看外面,却发现窗户只是一层厚厚的塑料糊着。
嘎吱一声,车停了,门又一次被咣当打开。
“二十”车主眼都没抬的说。
“啥,平常这段路也就十五,你这车咋就贵这么多?”
“平常就这价,二十,一分不少。”车主瞪着眼看着他俩。
“你这人咋能这样呢?”
“咋地?坐不起车就别坐。赶紧的,别耽误我拉活儿。”车主伸出手,斜着眼鄙夷的看着银锁和厚生。
“你、、、、、、”银锁握紧了的拳头被厚生拉下来。
厚生递给车主二十元,车主冲着地上吐口唾沫,骂骂咧咧的又飞走了。
银锁摇着头“唉,比咱强到哪里了,走吧。”
厚生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医院,看着熙熙攘攘像赶集一样的人群着实吓了一跳。
“都是像我一样来体检的不?”
“当然不是啊,大多都是来看病的。”
“都啥病啊,还用到这么大地方?咋这多人生病么?”
“那谁知道都是啥病咧,医院天天都这样。”银锁边说边拉着厚生站到队里。
挂号,交费,拿单子,抽血整个一圈下来,厚生感觉天旋地转。
“啊呀,这城里看个病咋这么费事儿了,我之前去黑老三(村里的赤脚医生)那里,号个脉,扒开眼睛看看就行了,可比这省事儿多了。”
“呵,小病那能看,大病就没准了。”
“能有甚大病了,再大不就死了么,还能看好了。”
“当然能了哇,要不要这医院干甚了。”
厚生和银锁蹲在外面等着体检报告,厚生还在想着这医院真能比那黑老三儿强,真要是那样的话,隔壁家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是不是就不会死。
取了体检报告,厚生和银锁决定走着去集合地。路灯已经渐渐亮起来,来来往往的车打着灯,把路面照的透亮。远远近近的霓虹恍着厚生的眼。
“这城里的黑夜就是亮堂,也好看么。”
“看多了都一样,要我说还不如家里的满天星星。”
“那哪有这亮了么。”厚生边走边欣赏着,感觉脚步都轻快了。
两人聊着天,倒也没觉得有多远就到了,司机已经在那儿了,厚生和银锁紧跑几步上了车。
“啊呀,小兄弟,对不住啊,耽搁你时间了。”银锁抱歉的说。
“你俩走着过来的?这老长一截。没事儿,回去也没啥要紧事儿。”司机边说边发动了车。
“昂,就这么节要二十块钱么。”厚生比划出两个指头说。
“咱们去接那个大姐。”司机笑着刚才厚生的表情。
“行嘞。”
“大姐是去城里看他儿子的,他儿子在城里上大学,她就随着一起过来打工赚钱。”司机抽着烟说起了那女人的事儿。
“她丈夫十几年前被判死刑,说是和村里的一起杀人案有关,但是这娘俩是怎么都不相信他会杀人,大姐说他丈夫平常在家杀鸡都不敢,怎么会杀人。大姐就想着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可她大字不识一个,看啥也看不懂,写啥也不会写。她硬是自己培养出个大学生,这几年娘俩一起上访,打官司,没少花钱,却也没个进展。”
“噢,那公家说杀人了还有错?”厚生迟疑的看了眼银锁,又转过头问司机。
“这种事儿谁知道,自古冤案也不少噢。”
“唉,谁摊上谁倒霉呗。”银锁往后靠了靠身子。
说话间车停了,女人上了车,脸上似乎挂着些许的喜悦。
“啊呀,我孩儿说啊,估计很快就要重新查了。”
“那太好了,大姐。”司机也跟着兴奋的说。
一路上女人像个得了糖的孩子,话也多了,询问着厚生和银锁的情况,讲着工地上的事情。
回去,天已经很晚了,只有值班的还亮着灯,厚生和银锁摸黑进了屋,借着微弱光上了床,床板吱呀的响,厚生屏息躺下,想着明天就要正式开始城里的生活了,心里还有些突突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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