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空被无边的乌云掩盖，整个世界便有了一种被埋在地下的压抑感。不远处，城市的繁华如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灼烧着头顶的黑暗。
郊区建满了别墅群，大部分都空寂无人，仿佛被丢弃的模型，有一家却灯火辉煌。
这是一座三层的西式小洋楼，一楼的餐厅里摆着满桌菜肴，桌旁却空无一人，人都在楼顶天台上。
“你必须杀了他！”董力铭低声说，“不然他一告你，你这辈子就完了。”
董力铭是个出过不少畅销书的心理学教授，人到中年，学者气质彻底散发出来，就像陈年的醇酒，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更增添了一种威严。
他的声音中带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式的语气，这种语气刘雅玉今天晚上已经听了很多遍，每一遍她都按照他说的做了，但这一次她却迟疑不决，毕竟这可是杀人啊！
“没错，”邱漪澜接着说，“这次‘推手’计划是好多有爱心的人共同倡导的，但最重要的还是王靖峰的资金，要是他把钱撤了，多少贫困山区里的孩子得受冻挨饿啊？”
刘雅玉心中一动，看向了这位以前只在屏幕上见过的女演员，以及董力铭教授的妻子，两人堪称郎才女貌的完美搭配。
今晚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刘雅玉就不禁感叹，她的真人甚至比电视上还要瘦，搭配上一袭蓝色长裙，更有一股高贵之感，俏丽的脸仿佛自带一层引人注目的光辉，毕竟她做了那么多慈善，一定也很辛苦吧。
“你放心吧，”叶寻也开口道，“今晚的事情我不会报道出去的，大家只会以为是个意外，世界上少了一个脾气不好的富豪，地球照样转。”
叶寻，市电视台的女记者，即使参加这样一个小小的晚会，也穿着严肃的职业正装，今晚的活动就是她安排刘雅玉来参加的。
听到她的话，刘雅玉心里安定了许多，却不禁暗自后悔：“要是我一开始就没来参加这个活动该多好啊！”
“还等什么，现在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夏妍菲催促着，拉着刘雅玉的手帮她转过身去，又往前一推。
刘雅玉回头又看了夏妍菲一眼，这是个和自己年纪最接近的女孩，据她的自我介绍，是董力铭教授的研究生，在今晚这么多大人物之间，她们两个普通的年轻女孩一见如故，很快就混熟了。
此时看到夏妍菲朝自己坚定地点点头，刘雅玉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勇气，转过头看向前方，不远处就是天台的水泥围栏，上面坐着一个身躯微胖的高大男子，正敞开了西装领带，享受凉风的抚慰，一点都没注意到身后众人的窃窃私语和轻轻脚步。
刘雅玉脚步轻飘飘的，慢慢靠近他的背影，仿佛不是自己在走，而是身后众人的目光推着她移动，终于到了触手可及的范围，她闭上眼睛猛地往前一推，便听到了王靖峰戛然而止的尖叫。
刘雅玉蹲下身子，两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已是泣不成声，从今以后，自己就是个杀人犯了，一个两手沾着洗不干净的血的恶魔，自己将背负一辈子不可告人的痛苦，永远没有解脱的一天。
夏妍菲跑过来抱住了她，安慰道：
“没关系的，雅玉，你没有杀人。”
“我杀了，我亲手杀了他……”刘雅玉抽抽搭搭地说。
“没有，你真的没杀人。”一个不可能再次出现的声音突然响起。
刘雅玉抬起头一看，只见王靖峰正在董力铭的帮助下从围栏外面翻回来，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绳索。
夏妍菲扶着刘雅玉站了起来，邱漪澜用自己的手帕给她擦起了眼泪。
叶寻笑着解释说：“这只是个实验，是董教授联合我们电视台一起组织的，为了得到真实的结果，一直瞒着你，真是对不起！”
二
二楼客厅里，刘雅玉手捧一杯热茶坐在沙发上，双眼依然通红，身躯瑟缩着如惊弓之鸟。董力铭和夏妍菲正坐在她的对面给她进行心理辅导。
叶寻在旁边一个房间里操作着电脑，拷贝今晚监控摄像头拍下的影像资料，以备报道使用。
王靖峰给两个高脚杯倒上红酒，端起来往楼顶的天台走去，打开对他来说过于矮小的一扇门，从旁边踢了块砖头过来把门挡住，笑着说：
“这门只能从里面打开，算你幸运，我正好上来了，不然待会你就得敲门大喊，叫我们开门了。”
邱漪澜站在天台边缘，手里夹着一只细细的香烟，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哪次你心情不太好，或者有压力的时候，不是在天台上吹风？”
王靖峰走到邱漪澜身旁，看见她手中燃烧了一半的烟，笑着说：
“公众人物，影响不好。”
邱漪澜吸了一口，优雅地把淡青色的烟雾吐出来，被风吹到王靖峰的脸上，如同一张面纱。
“你教我抽烟的，忘了吗？”
“我已经戒了。”
“我戒不了。”
王靖峰把一只酒杯递过来，邱漪澜把手中的烟头扔了进去，“兹拉”一声熄灭了。
王靖峰笑了笑，把那杯酒放在水泥围栏上，自己独饮了一口。
“是因为最近要播出的那部电视剧吗？你突破了自己以前大家闺秀的角色限制，演了个女杀手，是个很大胆的尝试，身为老同学，我很为你骄傲。”
邱漪澜冷笑道：“我也很为你骄傲，傍上了这么个短命的富婆，现在一个人坐享几十亿的身家，我们那一届同学里，就数你混得最好了。”
王靖峰沉默了一会，才说：
“我知道自己当初抛弃你很不负责任，我没有任何资格请求你的原谅，但是我答应提供别墅，甚至自己参加这个实验，就是为了见到你，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邱漪澜平静地说，“不过我纯粹是为了我的老公才参加这个实验的，和你没一点关系。”
“漪澜，”王靖峰放下酒杯，抓着邱漪澜的双手说，“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抛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你放手，”邱漪澜挣扎了一下，却无法把双手从王靖峰宽大的手掌中抽出，仿佛一个被手铐铐住的犯人，“我已经结婚了，我老公就在下面，下面还有记者，你要是敢乱来，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我这么有钱，还需要在乎身败名裂吗？”王靖峰说着松开了邱漪澜的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相片在邱漪澜眼前晃了晃，笑着说，“倒是你，新剧就要播出了，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曝出以前的艳照，恐怕你才是身败名裂的那一个吧！”
邱漪澜脸色一白，伸手就要去抢那张照片，却早被王靖峰收回了口袋，手又被抓住了。
王靖峰把邱漪澜往身前一拉，两手把她紧紧抱住，却忽然发觉她在怀中抽搐了一下，低头一看，邱漪澜的脸色竟然有些发青。
王靖峰吓了一跳，松开了手把她放在地上，口中喃喃道：
“你没事吧，漪澜，你别吓我啊。”
说着便起身拿起两个高脚杯，转身就要离开，却见邱漪澜指了指随身携带的手提包。
迟疑了一下，王靖峰还是把高脚杯往旁边一扔，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找到一盒救心丸，往邱漪澜嘴里塞了几颗。
邱漪澜吞下救心丸之后，深深喘了几口气，脸色才恢复了一丝红润。
“漪澜，你什么时候添的这个病啊，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没有啊？”
王靖峰想把邱漪澜扶起来，脸上却“啪”的挨了一巴掌。
邱漪澜一手撑着地，支起了身子，眼带泪花地说：
“你刚才是不是想丢下我逃走？”
“没有，我是去找人来救你，”王靖峰站起身，似乎有些心虚，转身便走，“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是身败名裂，跟那个穷教授在一起好，还是和我一起周游世界，享受人生更好。”
看着他的背影离开，邱漪澜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掉了下来，用手捂着自己依然隐隐作痛的胸口，张大了嘴巴，无声地嘶喊着。
三
王靖峰回到客厅，夏妍菲正抱着刘雅玉的肩膀，扶着她一起站起来。
“老师，我先送雅玉回去吧，我们先走了。”
“嗯，今天晚上辛苦了，你们早点休息吧，”董力铭也站起来，拍了拍夏妍菲的肩膀，又转向刘雅玉，“谢谢你的理解和支持，这个实验的研究结果很重要，我会在书的致谢部分提到你们的。”
“哪里，能参加董教授的实验，我也很荣幸，再见。”
刘雅玉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了正常，转头看到今晚被自己推下天台的王靖峰，不好意思地朝他点了点头，便和夏妍菲一起离开了。
“王先生，真是太感谢您了，今天的实验非常顺利，要是没有您的帮助，我还不知道该在哪做这个实验呢。”
董力铭主动伸出手和王靖峰握了握，满脸诚挚的笑容。
“哪里，我和亡妻都很喜欢读董教授的书，能参加这个实验，我也很荣幸，下次实验就在明天晚上，对吧？”
“对的，叶记者已经按照我的要求把人选确定好了，到时候又要麻烦您了。”
“您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亡妻要是还活着，知道这栋别墅能成为您的实验场地，一定会很开心的。”
“真是遗憾，我在电视上看到，她好像是吃了安眠药之后去浴缸泡澡，最后在睡眠中溺水而亡的，是吧？”
“是的，像这样的意外每天都会发生，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不小心……”
王靖峰说着，松开和董力铭一直握着的右手，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
董力铭把手放上他的肩膀，歉意道：
“真是抱歉，我不该提起这事的。”
“没事，”王靖峰勉强笑了笑，说，“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我也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只是一个人待在这别墅里，有时候会觉得她好像还在这里似的，想叫她一声。”
“您要是心里难过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我可以陪您聊一聊。”
董力铭说着把一张名片递给了王靖峰，上面印着他的许多头衔：
国家一级心理咨询师，心理学教授，著名作家董力铭。
“谢谢董教授，我有空一定去拜访。”王靖峰把名片收入口袋，手指触碰到刚才拿来威胁邱漪澜的照片，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对了，您见到漪澜了吗？”
“啊？”王靖峰回过神来，笑道，“我怎么知道，要不董教授你去楼下找找看吧。”
话音未落，高跟鞋踏在瓷砖台阶上的“嗒嗒”声便从天台传了下来。
邱漪澜仿佛没看见王靖峰似的，对董力铭微微一笑，说：“走吧，我有点困了，想回家。”
“嗯，那我们走了，王先生，再见！”
“再见！”
邱漪澜亲昵地挽着董力铭的胳膊，和他一起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不久，下面便传来汽车的引擎发动的声音。
叶寻依然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一点都没注意到王靖峰的脚步声，直到他敲了敲门，才吓了一跳般抬起眼睛，看见那个端着两杯红酒，伫立在门口的高大身影。
“抱歉，我吓到你了吗？”
王靖峰笑着走了过来，把一杯红酒放在电脑旁的桌面上，用手中另一个酒杯“叮”地碰了一下。
“没有，是我自己太专心了。”叶寻笑了笑，缓解自己的紧张，却好像压根没看到酒杯一般。
王靖峰有些尴尬地自己抿了一口，又问道：
“你把需要的视频都拷贝好了吗？”
“嗯，”叶寻似乎有些慌乱地说，“已经拷贝好了。”说完便直接把连接着电脑的硬盘拔了下来放进口袋里。
“打扰您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就回去了。”叶寻笑着向王靖峰点了下头，便绕过他身边走了出去。
王靖峰有些自讨没趣地晃了晃手中酒杯，看向没有关闭的电脑屏幕，眉头一皱，屏幕上显示的视频时间是3月12日，而电脑右下方显示今天的日期是5月14日。
3月12日，王靖峰思索起来，这个日期似乎有点熟悉。
四
董力铭和邱漪澜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这个时间在大城市里绝不算晚，但两人做完今晚的实验，都有点累，便决定早点休息。
董力铭从浴室出来，看见邱漪澜已经面朝床的外侧睡下了，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从身后抱住了妻子，开始亲吻她带着洗发水香味的后颈。
邱漪澜似乎已经睡着了，没什么反应，直到董力铭想要解开她睡衣扣子的时候才抓住了他的手，有些疲倦地说：
“我今晚没心情，不好意思。”
董力铭的手停在了她的胸前，过了一会，在安静之中，更加疯狂的热吻开始从邱漪澜的脖子后面往前蔓延，仿佛草原上的野火，即将点燃她的整个身体。
邱漪澜突然打了个冷战，脖子一缩，好像在她身后的不是相濡以沫的丈夫，而是一头陌生的野兽一般。
董力铭的身体僵了一会，随后松开了手，转过身朝向床的另一侧，难以掩饰的不满化作言语流露出来：
“我们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做了。”
“对不起，”邱漪澜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泪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又说了声，“对不起。”
背对的两人之间隔着一段空荡荡的距离，好像一翻身就可以越过，又好像横亘着一道不见底的深渊。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屏幕一亮，振动了几下，董力铭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起身下床。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吗？”邱漪澜转过头问。
“没什么，有篇文章今天约好发给人家的，差点忘了，我去书房再改一改，你先睡吧。”
董力铭说着走出了卧室，把门关上了。
住宅楼下，一棵梧桐树的阴影中，夏妍菲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害怕被人发现，听到楼门吱呀开启的声音，赶紧转过了头，惊喜地跑了出去。
“老师！”
董力铭几乎吓了一跳，往四下一看，确定没惊动什么人，才转头看向夏妍菲的方向，却感觉到她柔软而年轻的身体早已迫不及待地闯入了自己的怀中。
“嘘！”
董力铭赶紧把夏妍菲推开，低声训斥：“你小心点，别被人看见了！”
夏妍菲轻轻“哦”了一声，满脸通红地垂下了头，似乎是委屈，又似乎是对于被训斥反而得到了一种满足感，嘴角放肆地弯曲着。
董力铭又扫视了一下空寂的四周，拉起夏妍菲的一只胳膊，快步往车子走去，把车门打开之后，夏妍菲便轻车熟路地钻了进去，董力铭一弯腰，夏妍菲的一只手已经伸了出来，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拉了进去。
车门在仓皇中关上了，很快里面就传出了私语和喘息声。
“老师，你说师母她会发现吗？”
“不会的，我把书房的灯打开了，她从不在我工作的时候打扰我。”
“师母真是贤惠啊，老师。”
“别叫我老师，叫我老公！”
“嗯，老公，哈哈，老公……”
五
第二天傍晚，邱漪澜刚上车便发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粉红色的小熊挂饰。
“这是什么呀？”邱漪澜把挂饰捡了起来。
“哦，”董力铭瞥了一眼，“最近流行的小玩意，本来想送给你的，昨天忘了。”
“谢谢，我很喜欢。”邱漪澜把挂饰挂在了手提包上。
“你喜欢就好。”董力铭笑着对她说，邱漪澜看了他一眼，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到郊区别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董力铭和邱漪澜下了车，隔着落地窗看到王靖峰正在一楼的餐厅独自喝着红酒。
董力铭拉开门，先让邱漪澜进去。
“王先生怎么今天兴致这么好啊，一个人都喝起来了？”董力铭走到餐桌边问道。
王靖峰抬起微醺的醉脸看了董力铭一眼，又看向他身后的邱漪澜，笑道：
“没什么，开心，过几天我就要出国，去全世界潇洒，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哦，怎么决定得这么突然？您在国内的这些房子之类的不动产都处理好了吗？”
王靖峰眯起双眼，神秘兮兮地说：
“你想要吗？想要的话我就给你，只要你拿老婆来换就可以！”
邱漪澜抱着董力铭的手臂躲在他身后，双眼瞪着王靖峰，脸都气白了。
董力铭愣了半晌，突然和王靖峰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腰都弯了。
“哈哈哈，王先生真是太会说笑了，听说您和漪澜一样是学表演出身的，没去当喜剧演员真是太可惜了！”
似乎是被笑声所吸引，夏妍菲从厨房走了出来，说：
“什么东西这么好笑啊，老师？”
“哦，没什么，王先生太幽默了，妍菲，里面的实验材料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只不过叶记者到现在还没来，我一直联系不上她，被试者是她安排的，到时候别出什么问题。”
“这样啊，我联系一下她吧。”董力铭说着拿出手机找到叶寻的电话拨了出去，还未接通，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夏妍菲走过去把门打开，见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站在眼前，穿着灰色T恤和运动裤，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正是理想的被试者。
“你好，我叫陈天阳，是来找叶寻的，请问她在里面吗？”
夏妍菲回头询问地看向董力铭，董力铭按下挂断键，把手机放进裤兜，对陈天阳招呼道：
“哦，你来了，叶记者她今晚突然有点事情，可能会晚点到，你先进来吧。”
“好的。”陈天阳走了进来，有些拘束地对大家点了点头。
“你到这边来，”董力铭对他招手道，“欢迎参加今晚的‘推手’慈善晚宴，要做什么，叶记者应该跟你说过了吧？”
“嗯，”陈天阳朝董力铭走去，“她跟我说过这个活动，好像是一个女演员发起，一个富豪赞助，给贫困山区的孩子送生活用品是吧？”
当陈天阳走过身边的时候，邱漪澜忍不住转头问他：“你很少看电视剧吗？”
“国内的很少，”陈天阳转头对她一笑，“不过我在广告上见过你。”
邱漪澜噗呲笑了一声，夏妍菲赶上来介绍：
“这就是发起‘推手’计划的女演员，邱漪澜女士，也是我的师母，那边是我的导师董力铭教授，这位呢，就是答应捐赠200万元的王靖峰先生。”
夏妍菲说着两手托在陈天阳背后，把他往厨房推去：
“今天的晚宴就是为了庆祝一下‘推手’计划顺利进行，因为人手不够，所以委托叶记者找人来帮忙，明白了吗？”
“明白了，那我应该做什么呢？”陈天阳回头问。
“很简单，”董力铭也走进了厨房，拍了拍陈天阳的肩膀，笑着说，“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六
餐厅里只剩下邱漪澜和王靖峰两个人。
邱漪澜靠在墙壁上，抬起手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手表。
“你在好奇叶记者怎么还没来吗？”王靖峰把杯内的红酒喝完，打了个嗝，“没准她从我手里拿到了你的那些照片，正赶着在电视台做节目播出呢。”
“你个混蛋！”邱漪澜咬牙切齿道。
王靖峰笑了笑：“你决定好要不要和我这个混蛋出国生活了吗？”
“你做梦吧，我绝不会和你走的！”邱漪澜冷眼瞪着王靖峰说道。
“好，”王靖峰又拿过来一个杯子倒上半杯红酒，往餐桌对面一推，“喝一杯告别酒吧。”
“我和你没什么好告别的。”
“不是和我，”王靖峰笑道，“是和你的演员生涯，当然，除非你打算转行去做艳星，根据我的经验，你一定会在这个新的领域大放光彩的，男人最喜欢看你这样清纯又高贵的女人被蹂躏的样子了！”
邱漪澜快步走到餐桌前端起酒杯，把红酒全都泼在了王靖峰脸上，酒从脸上流下来洇透了整件白衬衫。
王靖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酒，咂舌道：“浪费，真浪费，这一杯得小两千呢，也不知道你那个穷教授经不经得起你这样败家。”
邱漪澜把酒杯掷了过来，王靖峰闪身一躲，从椅子上滑了下去，摔在地上。
酒杯“咣当”一声摔碎了，王靖峰“哎呦”一声揉了揉屁股，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董力铭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担忧地问：
“怎么了？”
“没什么，”邱漪澜转过头笑着说，“王先生喝太醉，杯子都拿不稳了。”
“那待会的实验……”
“没问题，董教授，”王靖峰挥挥手说，“我只是在入戏而已，待会就看我的吧！”
“嗯，那到时候就麻烦王先生了，漪澜，你帮忙打扫一下吧。”
董力铭见邱漪澜点了点头便转身回了厨房，夏妍菲迎上来问：
“外面没出什么事吧？”
“没什么，王靖峰那个酒鬼好像喝醉了，希望别出什么乱子。”
陈天阳扭了扭厨房角落里一扇门的把手，却打不开，回头问：
“董教授，这里面是什么房间啊？”
“那里啊，我记得有个冰柜，存放了一些肉吧，没关系，我们今晚的食物都预先准备好了，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好了。”
董力铭指了指旁边台子上的许多点心和菜肴，又说：
“对了，小陈，你从冰箱里拿瓶矿泉水出去给王靖峰解解酒吧。”
“好的。”陈天阳打开冰箱，回头说，“里面没有矿泉水啊。”
“那你就用杯子接自来水给他喝吧。”
“自来水，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反正都差不多。”
陈天阳有些迟疑地嗯了一声，拿起个玻璃杯接了半杯自来水端出去了。
他的背影离开之后，夏妍菲问：
“老师，你觉得他的服从性怎么样啊？”
“一般吧，没昨天的样本好，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分析其中的差异。”董力铭沉思着说。
“你知道吗，老师？”夏妍菲凑近他的耳朵说，“我最喜欢你这样一本正经地说些不近人情的话的样子！”
七
陈天阳把水端出去的时候，餐厅里只有王靖峰一个人，地上的玻璃渣已经打扫干净了，鲜红的酒渍还残留着，像一滩血迹。
“王先生，您喝点水吧。”
陈天阳把杯子放在王靖峰面前。王靖峰端起杯子往后一泼，又往里面倒了半杯红酒。
“王先生，您……”
“没事，”王靖峰摆摆手，“反正里面是自来水对吧。”
“您怎么知道？”陈天阳惊讶道。
“嘘！”王靖峰咽下一口酒，小声说，“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一切继续。”
“嗯，”陈天阳一头雾水，“那我先回去了。”
“等会，你叫什么，陈什么来着？”
“陈天阳。”
“哦，对，陈天阳，我问你，你有女朋友吗？”
“啊？”陈天阳更不懂了。
“我问你，如果你有女朋友的话，你会拿女朋友来交换这么大一栋别墅以及几十亿的资产吗？”
“我不会。”陈天阳摇头说。
王靖峰有些着急地说：“你说得这么快，压根没考虑，再仔细想想。”
“王先生，”陈天阳郑重地说，“我女朋友对我来说是无价之宝，她带给我的幸福，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王靖峰愣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哈哈哈，真会吹牛，你只是没真的遇到这么一个机会而已！”
“或许吧。”陈天阳笑了笑，回身往厨房走去，正好遇见夏妍菲出来说：
“食物都准备好了，天阳你去端一下吧，哎，师母呢？”
王靖峰抬头看向天花板：“在天台吧，或许……”
夏妍菲来到天台，果然看到邱漪澜正背对着她，站在围栏边上。
“师母，晚餐准备好了！”
邱漪澜吓了一跳，左手松开割裂了一半的绳索，任其垂落下去，右手把一块连着杯底的红酒杯碎片放入手提包中，锋利的边缘闪着微光。
“是妍菲啊，”邱漪澜回身笑道，“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你叫我师母怪别扭的，还是叫我邱姐姐吧。”
“嗯，邱姐姐！”夏妍菲小跑过来拉着邱漪澜的胳膊，低头看到她的手提包，顿时眼睛一亮，停下了脚步。
“嗯，怎，怎么了吗？”邱漪澜有些紧张地把手提包往肩膀上提了提。
“这个粉红小熊！”夏妍菲叫道，“我以前也有一个这样的，可是不知怎么丢了，害我伤心了半天。”
“哦，”邱漪澜松了口气，“这是你老师今天送给我的，一个挂饰而已，有什么好伤心的？”
“那是我父亲去世前买给我的，每次沮丧的时候看一看，就觉得好像又有力量了。”夏妍菲说着低下头，眼眶红红的。
邱漪澜摘下粉红小熊挂饰，往夏妍菲手里一塞：“送给你了！”
“谢谢邱姐姐！”夏妍菲脸上的惊喜忽又转为忧愁，“可这是老师送给你的。”
“没关系，我做主了，大不了让他再买一个，我们去吃饭吧。”
两人亲密地互挽着手，离开了天台。夜风吹过，垂在围栏外的半断绳索微微晃动着。
八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大家也已坐下准备用餐，只有陈天阳还在忙着从厨房把最后一道牛排端出来。
“对了，”王靖峰突然想起来似的说，“我前几天在拍卖行买了一件宋代的汝窑小茶碗，那釉色真是雨过天晴，绝顶的好，还没来得及摆起来呢，正好今天给大家看看，哎，那个，陈什么，你去二楼客厅帮我拿下来吧，就是一个红色的锦盒。”
“嗯，好。”陈天阳把牛排摆好，便转身上了二楼，却没看到什么红色锦盒，找了一圈才发现在茶几下面。
陈天阳回到楼下餐厅，把红色锦盒放在王靖峰面前，正要找个位置坐下，董力铭对他说：
“小陈啊，王先生喝醉了，恐怕手不太稳，你帮他打开，拿出来我们看一下吧。”
陈天阳点了点头，把拉开一半的座椅又推了回去，把锦盒拿到自己面前，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发白地愣住了。
“怎么了吗？”董力铭问。
“让开，我看看！”王靖峰站了起来，把陈天阳一推，看向了锦盒里面，原本就泛红的脸变得更加红涨，仿佛要爆炸的气球一般，转身揪着陈天阳的衣领大吼道：
“混蛋，你竟然把我的宋代汝窑给打碎了！”
“我没有，不是我打碎的，我找到盒子的时候就掉在茶几下面了！”陈天阳义正辞严地辩解。
“什么？！”众人一惊，纷纷围过来，果然看见锦盒里面，厚厚包裹的布层之中躺着裂成三片的天青色瓷器。
“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打碎的了？”王靖峰逼问道，“你知道这件汝窑花了我多少钱吗？两千多万啊！你说一声不是自己打碎的就没事了吗？”
“王先生，”董力铭按着王靖峰的手劝道，“我们现在还没办法确定就是小陈打碎的，您别激动，我们坐下来慢慢分析一下怎么样？”
“还分析什么？证据确凿，我看你怎么赔？”王靖峰说着转向董力铭，“还有你们的什么‘推手’计划，也别想得到我的钱了，妈的，做个200万的慈善，搭进去我2000多万的东西，我，我……”
王靖峰说着，突然喘不过气来似的，身子一瘫，闭上眼睛摔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董力铭蹲下身摸了摸王靖峰的脉搏和呼吸，抬起头对大家说：“死了。”
“啊！”夏妍菲尖叫一声扑进了邱漪澜的怀里，邱漪澜抱着夏妍菲，双眼充满了惊恐，嘴角却泛起不自觉的笑意。
“我学过心肺复苏术，让我来试一下。”陈天阳蹲下身就要按压王靖峰的胸口。
董力铭赶紧拦住他，说：
“小陈，就算你能把他救活，可你想过后果吗？他要是告你，让你赔那个2000多万的汝窑瓷器你怎么办？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我们的‘推手’计划也就完了，那些贫困山区忍饥受冻的孩子们怎么办？”
“可是……”陈天阳指着地面上依然一动不动的王靖峰的身体，“我们……就这样放着他不管吗？”
“当然不是！”董力铭拉着他站起来，往厨房走去，“我们进厨房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吧。”
邱漪澜和夏妍菲也紧跟在两人后面进了厨房。
九
“你冷静下来了吗，小陈？”
陈天阳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好，”董力铭说，“现在王靖峰人已经死了，最重要就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怎么办，我们绝不能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对，”邱漪澜说，“这件事情关系到那些山区孩子的幸福，决不能因为一个王靖峰就破坏了这个慈善计划。”
“可是我们在这留下了这么多痕迹，警察一查肯定就知道我们来过这里。”夏妍菲怯怯地说。
“所以我们要把王靖峰的死伪装成另一个样子，他本来就醉醺醺的，我看，我们最好把他抬上三楼，从天台扔下去，制造一个喝醉酒坠楼的假象，你们觉得怎么样？”
董力铭看向三人，邱漪澜和夏妍菲都点了点头，最后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陈天阳身上，仿佛千钧重担般朝他压来。
“嗯……”陈天阳点了头。
“好！”董力铭拍了一下陈天阳的肩膀，“那我们现在就出去抬王靖峰的尸体吧。”
四人又往餐厅走去，夏妍菲率先打开了厨房的门，捂着嘴巴尖叫了一声：“他不见了！”
“怎么回事？”众人连忙拥到餐厅，满脸惊恐，原本躺在地上的王靖峰的确已经不见了。
陈天阳松了口气，却又听到楼上传来模糊的喊声，众人面面厮觑一番，赶紧往楼上跑去。
天台上，王靖峰正在围栏边摇摇晃晃地来回踱着步，口中大骂不已：
“混账，恶魔，王八蛋……”
董力铭等四人循着声音快步来到天台上，看见活蹦乱跳的王靖峰都愣住了。
王靖峰转过头来，一个个指着他们说：
“我刚才只不过是嗜睡症发作，暂时昏死过去而已，醒过来就听到你们在厨房里商量怎么处理我了，好啊，好狠的心啊，你们都给我等着，看我怎么告你们，让你们一个个身败名裂，倾家荡产！”
说完，王靖峰气呼呼地解开了领带，转身爬上天台围栏坐了下来，敞开领口吹着凉风，手摸索着找到围栏下挂着的一个金属扣，扣在了后腰间。
董力铭，邱漪澜和夏妍菲三人把陈天阳围在了中间。
“你必须杀了他，不然他一告你你这辈子就完了……”
“不能让山区孩子的幸福因为他一个人而毁掉……”
“没人会知道的，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你还等什么……”
轮番的言语如同难以抵御的洪流般涌入陈天阳的脑海中，把他的大脑搅成了一堆浆糊。
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陈天阳开始慢慢朝王靖峰的背影走了过去，伸出的手快要触及王靖峰后背的时候，一阵寒意刺骨的夜风忽然袭来。
陈天阳打了个寒颤，顿时缩回了手，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般脸色刷白地转过身走了回去，颤声说：
“不行，我不能这样做，不管怎么样，我不能杀人……”
在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十
王靖峰原本就醉醺醺的，在刮来的一阵强风中身子一晃，竟从围栏上掉了下去。
陈天阳回头看见围栏上没了人影，赶紧穿过天台的门往楼下跑去。
跑到二楼的时候，陈天阳往窗户一瞥，竟看见王靖峰正被绳索悬挂在空中微微晃荡着，张大了嘴巴呕吐着红酒，还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陈天阳愣了愣，随后又看到王靖峰背上的绳索竟然突然断开了，王靖峰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再次坠落下去。
天台上，三个人也被突变的情况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实验从王靖峰自己掉落围栏开始就已经失控了。
突然听到什么沉重的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三人呼吸一窒，连忙跑到围栏边往下一看，只见王靖峰面朝下躺在一滩鲜红的液体中，陈天阳从门里跑出来，蹲在他身边试探呼吸。
邱漪澜的双手微微颤抖着，面色苍白如纸。
“老公！”夏妍菲尖叫一声扑进了董力铭的怀里，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像一只受惊的小鸟，随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似的，转过头看向邱漪澜。
邱漪澜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看着夏妍菲挂在腰带上的粉红小熊，喃喃道：
“你，你们……”
“漪澜你想什么呢，”董力铭把夏妍菲推开，张开怀抱朝邱漪澜走过去，“妍菲她太害怕了叫错了而已，你别瞎想。”
邱漪澜却步步后退着，和董力铭保持着距离，突然身子一弯，倒在了地上，微微抽搐起来。
“漪澜！”董力铭赶紧蹲下身打开她的手提包，一块玻璃杯的碎片从里面滑落下来，划伤了他的右手，接着一盒救心丸也掉落了下来。
董力铭正要捡起药盒，却发现夏妍菲已经抢先捡走了。
“妍菲，你干什么，把药给我。”董力铭站起身，朝夏妍菲伸出手步步逼近。
夏妍菲把药盒藏在身后，步步后退，摇头说：
“我不给，只要她还活着，你就不可能和她离婚，跟我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对不对？”
“妍菲，你疯了吗，这是人命！”董力铭怒吼道。
“我身上也是人命！”夏妍菲声嘶力竭地喊道，看向董力铭的眼睛闪烁着泪花，语气突然轻柔下来，“我怀孕了。”
董力铭怔怔地看了她一会，一边继续靠近，一边说：
“多久了？没关系，我认识一个妇科医生，最擅长做人流，一点痛苦都没有的，我还可以给你钱，你知道要是这个孩子生下来我的事业和名声就全完了！”
夏妍菲苦笑着说：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让我打掉所以不敢告诉你，以前，我都是把你的需要当成最重要的去满足，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要为我们的孩子考虑，我知道要让你娶我，她一定得死！”
说罢，夏妍菲把手中的药盒往外一扔。
“不要！”董力铭叫了一声，伸手想要接住，但药盒在围栏上撞了一下便掉下去了。
董力铭瞪了夏妍菲一眼，转身朝天台入口跑去，夏妍菲却扑上来拉住了他，喊道：
“别救她了，让我们在一起吧，老公！”
“我不是你老公，你只不过是漪澜的替代品而已！”
董力铭吼了一声，把夏妍菲猛地一推。
夏妍菲的身子往后摔去，“咚”的一声撞在了天台入口处打开的门上，身子往下一滑，挡着门的砖块顺势被拨开了。
一阵夜风突然刮来，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开门啊！开门……”董力铭扑在门上，用力捶打着，踢踹着，但门却依然紧闭。
夏妍菲正想起身，突然看到身下流出了一滩血迹，顿时脚一软摔回了地上，一只手捂着小腹，一只手拉着董力铭的裤脚，带着哭腔祈求道：
“老公……老师，你快打120，我好像要流产了，你救救我们的孩子……”
“滚开！”董力铭一脚把夏妍菲踹倒在地上，回头看向邱漪澜，她的躯体已经渐渐安静下来，不再动弹。
“啊！”董力铭跪倒在地上，两手捂着自己的脸，感觉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十一
门突然打开了，陈天阳手里拿着药盒，焦急地扫视了一圈四周，随即朝邱漪澜跑了过去。
“漪澜，漪澜……”董力铭面露喜色，赶紧跟在陈天阳后面朝邱漪澜爬了过去。
陈天阳掰开邱漪澜的嘴巴把救心丸喂进去，随后双手叠放在一起有节奏地按压着她的心脏，又做了几次人工呼吸，邱漪澜终于咳嗽一声，睁开眼睛苏醒过来。
陈天阳松了口气，对她说：“我已经叫救护车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又转身跑到夏妍菲身边照顾起她来。
“漪澜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董力铭满脸泪痕地笑着，想要拉起邱漪澜的手，却被她甩开了。
“漪澜，我知道自己错了，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董力铭还想靠近，邱漪澜从地上捡起红酒杯的碎片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如同一个遥远的陌生人。
“漪澜……”董力铭低声呢喃着，把头贴在地板上痛哭起来。
救护车的鸣笛声渐渐靠近，陈天阳把夏妍菲背在背上，朝楼下走去。
邱漪澜面色恢复了一丝红润便站了起来，董力铭好几次想要扶她都被红酒杯碎片逼退了。
邱漪澜加快脚步赶到陈天阳身后，把手中的红酒杯碎片扔在天台上，从后面扶着夏妍菲。
董力铭失魂落魄地捡起红酒杯碎片，往自己的左手腕刺去，一道鲜血穿透皮肤涌了出来，董力铭立即把红酒杯碎片扔了，捂着流血的手腕痛得龇牙咧嘴。
到了楼下，两辆救护车上的救护人员已经把担架抬了下来，陈天阳把已经陷入昏迷的夏妍菲放在一副担架上。
邱漪澜拉着夏妍菲的手陪她上了救护车，回身郑重地对陈天阳鞠了个躬，说了声：“谢谢。”
陈天阳朝她点了点头，又跑到王靖峰身边，帮忙把他抬到担架上，一根钥匙突然从王靖峰的裤兜里滑落下来，掉在草地上。
陈天阳弯腰把钥匙捡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身朝别墅里走去，穿过餐厅进入了厨房，把钥匙插进之前打不开的那扇门，轻轻一拧，果然开了。
陈天阳深吸一口气，慢慢把门推开，按下旁边的灯光开关。
“嗒”的一声，狭小的空间亮了起来，除了一堆杂物之外，只有一个硕大的冰柜。
陈天阳迟疑着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才朝冰柜走了过去。
在一堆冷冻的肉类上面，叶寻正保持着死前惊慌的姿势躺着，额头上的血迹早已凝冻成冰，全身都结了一层白色的霜，左手推着上方的玻璃柜门，右手握着一块破碎的硬盘，没有闭上的眼睛似乎在看着陈天阳。
他们说人在冻死前会产生温暖的错觉，难怪此时叶寻的脸上似乎带着微笑。
泪水不断滴落下来，陈天阳把冰冷的柜门打开，弯下身把叶寻僵硬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用自己的怀抱去温暖她，他的泪水从叶寻的额头上划过，伴随着融化开的血一起流淌着。
十二
人来人往的街头，十月份的秋阳暖得正好。
陈天阳和叶寻手拉着手，另一只手各握一杯奶茶，和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惬意地闲逛着。
“你看，”陈天阳突然指着一个小商店说，“这不是你们电视台宣传的那个什么慈善活动吗？”
叶寻转头看去，小商店里的电视上，邱漪澜正两手往前一推，说：“加入‘推手’计划，让我们一起推动山区孩子的健康成长。”
“嗯，”叶寻点点头，又看向陈天阳问，“你相信一个正常人可以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变成杀人犯吗？”
陈天阳愣了一下，说：“当然不信！”
“哼，你呀，太天真了。”叶寻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天阳笑着说，“你还在想那个女富豪意外身亡的事情对吧？”
叶寻吸了一口奶茶，说：
“这个意外对她老公来说也太及时了，我刚查到他在赌场里欠下一笔大债，他老婆就死了，让他继承了这么多遗产，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走运呗，”陈天阳说，“你就是太没安全感了，老是对别人疑神疑鬼的，搞得我都不敢跟女同事聊天了，人家夫妻一场，一笔债而已，怎么至于去杀人？”
“哼，还不是因为你身边骚货太多，”叶寻又狠狠吸了两口奶茶，“反正我觉得有问题。”
“好吧，就算有问题，也用不着你去担心，天塌下来，我也会保护你的。”
陈天阳说着把叶寻拉入怀中，紧紧抱住了她。
叶寻挣扎了一下，便放松下来，闭上眼睛沉入了他的怀抱。
好温暖，好安全，虽然周围一片黑暗，但好像可以看到一点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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