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四川,何来中国?这是四川作家冉云飞先生一个爱深誉满的说法。
的确,任何省份,面对四川牛皮哄哄的文化输出之势,都些许会感到有些自惭形秽。汉学家马跃然说,“四川的脑子里似乎装有中国前生今世的完整档案”,何曾过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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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岭南人,入蜀数次,常叹美四川。亲周游,此地烟花巷陌,茶酒乡风,给我留下极深刻的印象;看历史,此地文魂之盛,武德之隆,似乎也别处未有:文化人坦然说粗口、耍流氓,送劳教无怨无悔;武人又往往文质彬彬,上马杀敌归来,帐中盖碗茶一端,《诗经》《红楼梦》娓娓道来。
四川人的脾性,像足一匹无拘无束的野马,本无意啥子文化输出,只是性情中人的自言自语;但是他含光茹气粹然至善的魅力与锋芒,又让它屡屡成为中国文化舞台的焦点。
四川,四川,真是五洲四海,川流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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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化输出,四川是从古至今,坚韧不拔。“没有四川,何来中国”毫不夸张。
古代,四川以文化贡献、军事力量输出不断搅动中原
这个地方,从秦汉开始,还和中原隔绝,马车都通不了,“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却陆续为中原输送司马相如、杨雄、李白、苏轼、杨升庵、王闿运、张大千这一票壁立千仞的文化思想大咖;当代,四川知识分子依然是最有血性的文化人。流沙河、王怡、冉云飞、余杰等等,无一不是冲决一切的激烈先进,宁折不弯的昭示他们拯世觉世的政治文明之“道”,以一西南边鄙之地却屡屡耸动最中心文化,俨然是当代中国文化最为精彩的华彩段落所寄。
又是这个地方,从秦汉开始,李冰父子“凿天劈地”、蜀汉政权割据图谋中原、南宋吴阶三代守蜀打造川陕战场、保路运动首先对清廷发难,“四川安,则中国安;蜀中乱,则华夏乱”。特别是现代,表面嘻嘻哈哈安逸至上的四川人遭逢国艰,全省不惜毁家纾难,“无川不成军”,青山酬血泪,壮志动山河。没有川军的誓死抵抗,抗日战争可说难以维系。每次入川,必于武侯祠深处凭吊刘湘将军归骨墓冢,默颂他“尤望我川中袍泽,一本此志,始终不渝。即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的遗言,真是感慨泪下。
以家为家,以乡为乡,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这是四川家国天下的文化输出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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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四川以风土人情、乡土理念反馈现代病的中国
在现代化过程中,人们失去了什么,大多时候是并不清楚的。
中国的文化根基在中原。但是,如果把中国文化比喻为一个驯马场,真正的活力往往来自场外的野马。内藤湖南的“中华文明中心流转”论说,唐以前在豫陕,宋在江浙,近代在广东,当代恐怕唯有四川可堪负此任。这个地方所特有的地方文化,焕发出鲜活的生命,既透露出一股暌违已久的中国乡愁,也是在兴衰际遇世劫历历过后历史回光反照的灯火所在。
现代化以后,裹挟着欧风美雨的的砂砾彻底淹没我们的故国城市,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每个城市都在拼命整容,拼尽全力整成一幅面孔。有时,你走在中国的南方城区,走在国家的北端大都,往往恍然间不辨牛马。
我们所记得的街道,可能都已经全都消失了;我们记忆中的城市,可能早已杳如黄鹤。中国城市,审美向度的严重阙如与人文灵魂的空前缺席,使文化精神的败落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繁华的伦敦,宁静的日内瓦,如梦的巴黎,寒冷的圣彼德堡,西方人总有它傲娇的城市随处可有。偌大的中国,版图是整个欧洲,可是,我们去哪里找寻独特的地方?
有多少城市,在将来的文化版图上,只是一个省略号?又有多少城市,在未来的文化叙事中,只存历史文物价值?庆幸还有四川人总是不安分的。又是恬淡的。竹林之中,蔷薇架下,湖畔江滨,茶铺就是客厅,一百年前如此,今日依然如此。
古代的蜀锦、印书,让中原人士瞠目结舌;现在的川菜、茶馆、生活理念,成为当下最强劲的文化争夺力量。这是中国文化版图上,特有的、浓郁的文化景观。在大潮面前,四川自然也是溃败的,我无法给予它更多不符其实的美誉。但是,哪怕是顺势变迁,四川这个地方似乎尚能对文化记忆的叛逃略作抵抗,至少拦下一队残兵。单就这一点,四川已经让我生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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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风情,是一种看不见的生命根底。
在王笛先生的大著《茶馆》中,人们会发现四川人的两种热爱:一是晒太阳,二是喝茶。原因各有不多,前者是因为少,盆地一年四季难得阳光;后者是因为多,大街小巷皆有茶馆。人们的至爱则是一边晒太阳一边喝茶。将少与多结合起来,灵活地调和矛盾,仿佛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风狂雨急时,立得定,乃有驰驱豪杰之心;花繁柳密处,拨得开,常思林下的风味。这正是四川人的性格,也是他们文化输出的另一种方式。
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呀,其“风声气俗自古而然,今之歌谣慷慨,风流犹存耳”。没去,悬想;归来,常念,这就是最成功的“文化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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