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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故事 | 《薛蕊初》

短篇故事 | 《薛蕊初》

作者: 萧让听雪 | 来源:发表于2017-07-01 23:52 被阅读33次

    文/萧让

    (1)

    长大了,才发现,“美丽的梦”在一点点丢失。梦的纯真与丢失的困惑,相辅相成!

    在农村长大的孩子,谁不知道傻子大爷这回事呢?我要说的,却是十多年前傻子大爷的那段往事。或许可以这样说,我认识的傻子大爷,也许是最能引起儿时童年回忆的一个人。

    傻子大爷其实并不是傻,而是他这个人小时候心里揣着明白爱装糊涂,俺爷那辈人于是就给他起了外号叫做傻子。他也乐意这个外号,谁叫,他还爱答应,所以说好多人都忘了他原来的名字叫个啥了,都想不起来了,我想傻子大爷应该记着他自己的名字呢!

    我记得有一次是在那赤日炎炎的午后,我看着爷爷和傻子大爷,俩人蹲在菜花奶奶家的屋后下棋!迎面走来了菜花奶奶和她的孙女――蕊初!她刚上学前班,能认二百五十个字!手里拿着洋糖皮子,兜里也装好多!

    那个时候,农村里还没有奶糖火柴自行车这些词,都是叫做洋糖,洋火,洋车子。农村小孩儿吃过的洋糖啦泡泡糖啦,都是把纸质包装的糖皮子攒起来,编手镯啥的,因为那时候穷,大家都没有啥玩的,比如吃过的方便面塑料袋子,只要你原封不动的拆开,别扯烂了,攒起来,叠好,够五个袋子了,还可以拿着这五个方便面袋子去原来的代销店换一袋方便面。菜花奶奶和蕊初走到俺爷和傻子大爷下棋的地方,她们蹲下在一旁看爷爷他们下棋!

    俺爷喜欢逗乐,看见活泼可爱的小蕊初,于是戏谑地问蕊初:小初啊,告诉爷爷,你要那么多洋糖皮子干啥?蕊初大言不惭地说:俺要备嫁妆哩!爷爷看着我们都笑了,眯着眼睛问:你要嫁谁嘛?蕊初侧头想了想说:我要嫁给傻子爷爷!我们几个看下棋的小伙伴都放声大笑,像一群鸭子!傻子大爷也笑了。

    傻子大爷多大了叫啥,我听俺爷说过一次,我也没记住,村里人都这么叫。他一辈子没结婚,村里的人都形容他为寡汉条子,他脸上的皱纹像极了横断山脉,顺着眉毛弯向两个太阳穴,又顺着脸颊弯向嘴角。那些皱纹,给他的脸上增添了许多慈祥的笑意。听蕊初说要嫁给他,傻子大爷就问:小初啊,你要嫁给我吗?蕊初天真地说:“对呀!”

    傻子大爷露出了一嘴黄牙笑了。他问蕊初:“你为啥要嫁给我呢?”蕊初说:“我要天天和你玩,奶奶说就你一个人住,没有人和你玩”

    傻子大爷拿起一块碎砖头子儿放在四斜的位置上说:“小初啊,你太小哩。”稚气可爱的蕊初说:“你等我长大嘛!”他笑着摸着蕊初的头顶说:“不等你长大,我可该死啦”听了他的话,蕊初着急了。

    他为什么会死?他要是死了,那可咋办呢?蕊初额头上淡淡的眉毛,在满是金黄色的茸毛的脑门上,挤成了疙瘩,脸也皱得像个核桃。傻子大爷笑着摸摸蕊初的小脑瓜,蕊初咧着嘴笑了:“你别死啊,等着我长大。”傻子大爷笑着说:“中,我等你长大。”

    孩子的世界有时候是我们无法掌控,也无法预知她们心里头想的是什么,只知道她们的心思单纯,高兴了就笑,难过了就哭。世事也一样,同样都是我们无法预料的,我们能做的只有过好当下的生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傻子大爷家里的枣树依然干瘪的矗立路边,只有看到她穿着绿色嫁衣时,你才会想到,有一个叫做春天的姐姐,她真的来了。

    上次我回家,我听二狗叔说,傻子大爷老去了,因为没吃的没穿的,宅子充公了!

    我说:“那蕊初呢?”二狗叔叔说:“蕊初也长大了,都嫁人了,但她已经不是以前的蕊初了!”

    我说:为什么呢?接下来二狗叔叔给我讲了蕊初的事儿。

    (2)

    从俺庄正南然后向西走,你会发现两个村子,一个叫王金门一个叫张条庄,接着走一直路过洪河桥,上坡往南拐,第八户就是蕊初家。

    薛蕊初是俺村里的姑娘,比我大俩月,她出嫁那年,我去看了。婚礼结束后,我回家问俺妈:“妈,我叫蕊初叫啥哩?”俺妈想了想说:“叫啥哩?叫姐哩!恁爸叫他爸叫哥哩,你不是叫她叫姐么,你又没有她大,能叫啥!”从那之后,我知道了我叫蕊初叫姐!

    带着你的好奇心接着往下看,这段故事是关于我蕊初姐的事情。

    在我十八岁的时候,记得我上高中,初二初三倒是给忘了,管他几年级不想去推算。那年学校放暑假,我放学回来,骑自行车走到洪河桥的时候,桥却塌了。

    那时候的洪河桥还没有修好,之前的老桥墩拆了,洪河桥正在修建当中。恰巧河里没有多少水,工人只在两旁的河边各自放上一条抽沙子的铁船,在它们的上面并排架上五根粗竹竿又放了一些木板子,然后就像过红绿灯一样,这边儿的人先过,那边的人只好等着,那边的人过,这边儿的人等着。大卡车,桑塔纳之类的大型车辆有工人指路另外安排其他能走的路。

    我骑车子带了一些行李,一个书包,一床被子,暑假来了嘛,所以我把被子放到自行车后座上准备拿回家洗洗晒晒。

    说来也巧,我刚推车过竹竿搭就的桥时,后面的被子一歪,差点儿掉。这时一只手扶住了被子,我习惯性地说了句“谢谢!”抬头一看,正是大我俩月的薛蕊初。只见她也推着自行车,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扶着我的被子站在我后面。由于都是差不多大的同龄人,又是一个村的况且还是个女的,所以叫不出“姐”这个字来。

    后来我才知道,薛蕊初出家了,世俗的生活琐事磨就了她逢人就说话的性格。她也认出了我,微笑地问我:“呀!薛勇,你咋在这儿?”我和她好几年没见面,羞涩地对她说:“学校放假了,我刚回来,不知道这儿修桥。”她笑着接道:“以前的桥不管过啦,老是出事儿,这回是上级出的钱,准备修宽一点儿的桥,琢磨着还有一个星期都修好了吧。”

    我们过了桥,我回家,她会她娘家。虽然我们是一个村的,但她家在东头儿俺家在西头,不常不怎么说话。

    看着她五短粗壮的身材,宽宽的臀部与她的身体极度不协调,从背后看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和她说话的时候,你会发现,她的浑身上下只有胸部那俩奶子由于生过孩子的缘故显得臃肿,加上她的脸蛋儿,姿色还算村里最好看级别的女孩儿。

    不过现在的我,无论怎么看怎么不像我印象当中那个活泼可爱的小时候的薛蕊初。如今的傻子大爷也去世了,薛蕊初也长成大人了,一切都变了,我也变了。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可真快,就像手表的滴答声,滴答,滴答,滴答……

    回到家我给俺妈说了,我从学校回来路过洪河桥遇见薛蕊初的事儿。俺妈说:“还怪巧类,蕊初碰见你了。”我一向对没上过学的妈调侃,这次听她说这话,就有气无力地回道:“妈,你说错啦,是我碰见她,不是她碰见我。”妈也厌烦地说道:“哎呦,谁碰见谁,还不都一样。就你会挑字眼儿”

    (3)

    二狗叔叔告诉我说:薛蕊初的爸死了。开始我不相信,后来发现全村人都知道了,俺妈也说是的。

    原来蕊初小学上完就不上了,一直在家忙着家务,十六岁就和同村的女孩儿们去义乌袜子厂打工了。她下面还有个弟弟,也不上学了。二零零年的时候,农村的每个家庭都不太富裕,男孩儿女孩儿如果学习不好的话老早都是在家干农活,然后和同村人出去打工挣钱。

    蕊初的爸爸和我爸爸都是每年出去打工,在外地工地上干些搭架子,扛水泥的力气活。二零零八年的时候,我们国家出了一些大事,比如汶川大地震。但对于薛蕊初一家来说也是灾难性的一年,那年蕊初十六岁,刚去义乌袜子厂打工两个多月,就被她弟弟打电话叫回来了。她爸死了。

    那年我爸也回来了。把蕊初爸的尸体送回来了。后来听说是蕊初爸爸在搭钢筋架子的时候,由于天气太热,在高温照射下的钢筋水泥管太热,蕊初爸热的干哕难受,头一晕从四楼栽下来了,下面都是水泥地,头都摔烂了,所以蕊初爸爸当场就死了。

    由于我爸他们那帮农民都不懂法律,也没有买保险,所以蕊初的家人商量之后,就和工厂里的老板私了了,老板赔偿了四十万元,蕊初的爸死了,命就值四十万,那阵子蕊初妈哭的稀里哗啦,撕心裂肺。

    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我爸他们那帮农民都不在工地干了,商量着一定要把蕊初爸的尸体送回老家安葬,可是在上海那边没有一个司机愿意拉一个尸体回家,最后还是他们老板找了一辆面包车,又出了两万块钱,这样才算把蕊初爸送回老家安葬。

    蕊初爸的死对于她们一家来说都很受打击,过了两年,为了缓解家里失去亲人的悲伤气氛,蕊初就通过相亲嫁给了比她大十岁的丈夫,她的弟弟也在同一年腊月结婚了。

    (4)

    当我走到俺村的街道里的时候,不知不觉来到了靠近街道的傻子大爷的住处。一间破落的小土屋,从外面看上去已经显示出颓败的迹象,靠着土屋挨近道路的厕所也荒废了,成了村里人倒垃圾的地方。院子里的一棵枣树,独自站在院子里,干瘪的树干在茂盛的枝叶覆盖下,不知道他的树龄到底有多大了。

    我转悠到这儿的时候,碰见了二狗叔叔,他也是村里的单身汉,就是太老实了,心眼儿直,被村里人看成傻子,他也不在乎,照样该吃吃该喝喝,有时喊我的时候把我的名字喊成我弟的名字,我没有任何看不起智力不正常的人,我觉得他们才是村里的快乐之人,而我们这些所谓的上过学的精明人,就是因为懂得越多,悲伤痛苦也就越多,我倒是想变成傻子,整天乐乐呵呵的啥事也不想,再说了,谁的村子里没有一两个傻子呢?

    迎面走来了蕊初,她推着自行车准备回娘家。傻子大爷家的旁边这条路是我们村里的主路,村里人做事都得走这条路。蕊初看到了村里的我们,自然下车说话。二狗叔开玩笑说:“蕊初来了么?你不是说嫁给恁傻子大爷么?咋嫁给别人了呢?”薛蕊初知道二狗叔是我们村里的寡汉条子,就笑笑没有说话。看到我就说:“玩类呗儿,薛勇。”我微笑回答:“是的,姐,我玩呢!”

    这是我第一次喊薛蕊初“姐”这几年我都是在外面上学,回到家里之后,小时候一起玩的小伙伴如今都已经成家了,小时候都是一时的玩伴不知道叫啥,现在大了,现实生活把我们每个人自觉的磨练出了该按照辈分见人叫啥的程度。

    晚上回到家,我躺在床上想:大了,我们都长大了。残酷的现实逼迫着我们长大,容不得我们有半分犹豫。现在蕊初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而我却是刚刚毕业的穷小子,我是想想有时悲伤有时又快乐。

    那天晚上的夜,很寂静。天空中悬挂着一轮圆圆地月亮,我看到不远处就在月亮的旁边有几颗星星,忽闪忽闪的,很亮。就像薛蕊初小时候的眼睛,眨呀眨的,很好看。

    我看了一会儿,就在夜色的缭绕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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