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荒芜寸草不生,后来你来这走了一遭,奇迹般万物生长,这里是我的心”—这首诗,我喜欢倒着读。”
由于工作原因,这两年时常也碰到酒,自己本身不怎么喜酒,偶尔与亲友共酌几杯,也算是庆幸。酒这东西,饮一杯就忘了春夏,又一杯就惊了牵挂,再一杯就潇潇暮雨与泪下。也许真的到了能够付诸一笑的时候,无论是对不起还是谢谢你,都才能做到真正不在意,心事随着那一小杯饮入腹中,在微醺中,自然而然会冒出错肩也愿你不可惜的感觉。
人生如酒,时间越久,越容易怀情,酒与故事,两者总是如影随形,缺一不可。以前阿爸常说,我有故事,炭火,与热酒,热酒入喉,炭火取暖,知己两三,故事冗长,总会上头而不知,愿十年以后我提着老酒,愿你十年以后还是老友。这种感觉,在我这年纪是没有这样的功力的。住在钢筋水泥的城里,知己两三少有,只能孤单一人藏着酒,温一宿,再喝一口,你的忧愁我都懂,因为这些我都曾经经历过,你的欢乐悲喜,我都有过,你两行泪纵横,我知晓你是因何事,你叹息生活艰难,我知晓你回忆中的心酸无奈。每每到此情此景,不知觉回想起小时候阿娘酿酒。
记得儿时好,看阿娘酿酒,门前磨酒曲,炉后轻抹汗,贝齿微微张,酒香溢满巷,而今人长大,心事乱如麻。阿娘今年六十有六,是黔西南地区的农村妇女,二十花样年华嫁于我父亲。父亲喜酒,阿娘曾说,父亲的聘礼就只有两瓶酒和家里养的猪。那天,寨子里的山花开得正浓,夕阳西下将山花应得越发红艳,阿娘看到村口长长的影子越走越近时,红着脸跑到房间内一晚上不敢出来。就这样,阿娘和父亲就牵了红绳,拜了高堂。
儿时,逢年过节,阿娘都会酿酒,印象最深莫过于阿娘坐在炉前,一根一根地往炉内扔材,每扔一根,脸上的疲惫就少一分。炊烟袅袅,从早晨到傍晚,绕过了一年四季。头杯酒,阿娘都会急急忙忙地拉着父亲过去尝,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父亲的表情,即开心又担忧。等父亲露出欢欣的表情后,又急急忙忙推着父亲离开,嘴里说着:去忙、去忙,又开始往炉内添柴,嘴里含笑,我和姐姐看到,又不免挨几道白眼。阿娘酿的酒,寨子里的人都喜欢喝,在村口碰到阿娘都哈哈大笑说,阿娘酿的酒有甜味,是带了感情的,一杯就能醉,羞的阿娘扭着脸走得越来越快,后面的笑声就更大声了。
后来,父亲因祸去世,出殡那天,阿娘整夜守在炉火傍,急急忙忙地往炉里添柴,为父亲酿最后一回酒,想赶在父亲出门的时候能喝上一口。头杯酒,阿娘拉上我试一试,眼神还是如看父亲那样期待。我怀着悲痛的心情抿了一口,流着泪哽咽地对阿娘说:阿娘,是苦的。阿娘摇了摇头,红着眼里继续往炉火加柴,只是越加一根,她就越疲惫一分。按照风俗,阿娘只能送父亲半程,父亲出门的早晨,阿娘一直在为炉里加柴,等那酒流进酒缸最后一滴之后,阿娘就再没有酿过酒。
去年,去给父亲上坟,离别的时候将车上的一瓶酒埋在坟头,跟父亲说:阿娘不酿酒了,她说你不在了,酿的酒没味,也不知道怎么酿了,这酒,五谷杂粮酿的,听城里人说,这是好酒,有六百年的历史,你看看味道像不像阿娘酿的酒,你就一杯一季,一季一杯,别回头。在这风入酒,月入酒,天地都入酒的夜里,按风俗,阿爸,我敬你六杯酒,第一杯,感谢你多年来养育之恩,第二杯,感谢你多年来疼爱之恩,第三杯,感谢你多年来教育之恩,余下三杯,由阿娘敬你。没什么遗憾了,余生、做梦、饮酒、遇见你像一场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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