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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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桥，踏过千万遍，却从没驻足瞧过你，今天因为想看看水，把车停在一边，细细地打量你。

你显得惨不忍睹，栏杆被撞了，地面有裂痕，像长长的蜈蚣扭着身子。我去寻找下面的孔，不见了，大概是被封掉了。

桥，你还记得你的过去吗？我们可是老朋友了。我当然比你大，我见证了你的诞生，你的成长和你的衰老。

哦，我也老了，但是，似乎你更老，因为我站着，你躺着。你默默地，无怨无悔，一直坚守着，你历经的风雨比我多，我会躲避，会逃离。

我记得你最美的时候是下雪天，白雪皑皑盖在你身上，你驮着雪，塑出晶莹剔透的身子。一座雪搭的桥，穿红衣服的姑娘撑着伞依在你身旁，红白相映成趣，你扯着她的围巾，希望把她留住。

从前的事儿，你就不知道了，我来告诉你吧。那时候，还没有你，水中有美丽的搭石，我的哥哥姐姐们上初中，都是走搭石。

走搭石非常有趣，小脚丫，跳跃着，跳到了河对岸，我多么想去走搭石，可是我还在念小学，在自己村里。

后来，我知道，一到冬天，哥哥姐姐们上学很辛苦，水有时候太满了，盖过了搭石，他们只好脱下鞋袜，赤脚跳过搭石，到对岸再穿上鞋袜。他们的脚冻僵了，冻坏了。

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了你，可是你太高了，就像架在空中的楼阁，够不着。那时候公路与你不齐平，大概一头落差约有两米，另一头比我们稍高。

你的两侧，是石头砌成的，水泥没有把你抚平，露出一个个石头的脑袋。我们这些上初中的孩子，每天要攀着石头爬上爬下，就像一个个小猴子。

那时候，学校里还有劳动课，要带劳动工具 ——簸箕，爬上爬下，真是麻烦；特别是冬天，寒风刺骨，手冻僵了，往上攀，真难呀，会抓不住，滚下来。

这些困难不算什么，我们都克服了。有人还玩新花样，从孔中爬进爬出，真不知深浅，万一掉到小河里岂不受伤？事实证明，没有谁掉下去，胆子大的都顺利从孔中到达对岸。

记忆中，我们的语文老师姓王，男，东阳人，很年轻，20来岁，个矮小，皮肤白嫩，眼睛亮亮的，很迷人，一脸书生气。他的语文课很吸引人，在山区，教理科的好老师有，遇上好的语文老师是很难得的。

有一回，我们村子里的几个男孩特别调皮，当班主任的王老师要来我们村子里家访。这年轻的王老师，来到桥边，看着你高高在上，犹豫了。

最终，王老师的责任心战胜了你，勇敢地攀爬着，牢牢地抓住大石头，进了我们村。

那几个小家伙的父母觉得很对不住王老师，都怪自己孩子太野了，忙着煮蛋给王老师吃。

屋外传来了咯咯哒，咯咯哒的声音，王老师说：“这地方不错，就是孩子们上学，每天要爬桥，真是受罪，我今天也练习了一回。”孩子们偷偷乐着，后来班上的孩子知道这回事儿，都偷偷地乐着。

再后来，因王老师的语文课上得出色，调到城里的实验中学。我自己当了老师后，听闻王老师的论文写得特别好，好多人找他代写论文。

王老师对我的语文学习影响有多大，我自己都不太清楚；但爬桥那件事，我一直在想，要是我亲眼见到该多好，王老师那爬桥的样子一定非常可笑，我们村的孩子也实在是太坏了。

桥哇，你可曾记得我们，一群野孩子，还有那可爱的王老师。

后来，公路填平了，孩子们上学，只要踏过你，无需再仰视你。你默默地，饱经沧桑，容颜老去。

你下边的水原是浅浅的，清澈见底；如今，两岸的人们筑河堤，拦水坝，河水变深了，有一人多高。河水清清，水波荡漾，柔美宛在水中央。

雨冲刷不走你曾经的记忆，美在远方呼唤着你。山山水水，重重叠叠，两岸的树，两岸的山村，两岸的田野，紧紧依偎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