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美人

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

主题：魔幻现实主义

小女孩甜甜入梦，靠在我身旁。

顺着芭蕉叶滑下的水珠滴落在玻璃窗上，啪嗒一声就叫人再难寻得踪迹。我想，或许她们先前本就不曾来过，现在也就无所谓是否留有印痕。透过雨幕，远处有几只斑鸠在空旷的田野漫步，咕咕的叫声和着雨声交织成美妙的乐曲，总让人感到宁静。这样，少了一份寂寥，平添一股乐趣。

女孩儿，女孩儿，她对一切可浑然不觉，就像也丝毫没有察觉到旁边的人在细细端详自己一样，依旧沉沉睡着。

她很美。尾端打着波浪卷儿的金色长发扎成马尾，安静乖巧的别在脑后。洁白的皮肤隐隐有透明感。给人亲切又陌生的感觉。青春的活力使她占尽先机——一件黑色紧身上衣和牛仔短裤搭配起来便美得不可方物。黑色的小皮鞋精致可爱，衬托主人高贵的气质。我注意到女孩的胸脯微微隆起。啊，正是最美妙纯洁的年纪呢。我不知道的是，这幅画面哪怕在多年以后依旧鲜活地停留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车子穿行在林荫小道上。细碎的光斑不时掠过眼际。马路两侧种着被刷上油漆做上醒目标记的白桦树，树叶稀疏。车子驶过时，白桦树飞快倒退，同时又有一些迎面而来，但总体上来说，我们不曾离开过原地。在这些绿的发亮的树中间，我看着女孩儿，想着阿文应该还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画画儿。妈妈则一边抱怨这鬼天气一边斥责小妹不该乱动我房间里的吉他。

“鬼天气……鬼天气……”

可怎么会是鬼天气呢，我遇到女孩儿，这难道不是上帝的赐福么？倘若中间哪怕有一点的小差池——我是说，如果老天不下雨了，我就一定碰不上她啦。想到这里，不禁暗暗庆幸。

几缕碎发被风吹拂着飘散到我脖子上，痒痒的。我轻轻地拨开它们，顺势用右手握了握小女孩的金色马尾。受到她青春的感染毋宁说是美好事物诱发人的罪恶，我更加大胆起来——轻轻地，轻轻地抓住了女孩熟睡中的柔软的小手。多美妙啊，辛福感如电流一般流遍全身，让人沉浸其中。

女孩长长的眼睫毛动了动。犹如往深潭投下一颗石子，泛起阵阵不安的涟漪，慌忙中我松开了握住的手。嗯——醒来吧，这样也挺好，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如琉璃般透彻明净的眼睛。可她终究没有醒来，只是嘟嘟粉红的嘴唇，仿佛说我打扰到她了。

“您在干什么呀？请让我睡觉吧……”

“好。好。抱歉。美人儿……”

“这样可就太失礼啦”

她眼里噙满泪水，楚楚动人。可实际上，女孩一点转醒的迹象也没有。这样，我就不敢再握住她的手或哪怕做出一点可能会惊扰到她美好睡眠的动作了。好一阵子，我一动不动。为了能让她更舒服一些，我把身子往左边挪了挪，她正好依偎在我左侧的手臂上。

“安琪儿……小安琪儿……”我微微侧过头，就这么唤她的名字。她本来的名字叫什么谁知道呢？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认定这个名字属于她了。仿佛她就该是这个名字的主人。

“求求您啦，先生，请让我睡觉吧……您知道，睡眠是神圣的……”

“可别叫我先生，我会很痛苦。”

她依旧睡得很深沉，能听到微微而沉稳的鼻息。

一道锐利的光刺来，使我如芒在背。我知道，是那个女人。

“婊子养的……”我狠狠地在心里咒骂着，不禁回忆发生在几分钟前的事来。那会儿我狼狈极了：被雨水打湿的裤子贴在腿肚子上，后背流淌着雨水和汗水的混合物怪不舒服的。那会儿可不同于现在满心感谢上帝而正为这鬼天气烦恼。脑袋乱哄哄，眼前黑压压——已经没有座位了。

“请过来，这边是您的座位。”后边一个原本坐在双人椅上的女人站了起来，在招呼我。是跟车的。

……

“过来呀，快点吧，车可是要出发了”

我为自己的失神向那女人道歉并表达谢意。但并没有表达出激动的意思，没人会相信就在刚刚我经历了一见钟情。女人用沙哑的嗓音再次说明车要出发了,就走开了。

我并没有立刻坐下哪怕我确实非常渴望有一个柔软舒适的座椅来稍微休息。我从小就被教育不能坐在别人刚坐过的椅子上，这也是家里明令禁止的两件事之一。我记得妈妈神色庄重地对我灌输这一指令。

“否则，你会长痔疮的。”

少不更事的我哪会明白什么是痔疮，只被告知这是羞耻的病。只这一点就足够让我惊惧不已了，况且我从小就习惯于听从大人的话——因为大人教育我他们说的话总是对的。所以我至今没有长痔疮。我也就只能用不舒服的姿势惦着坐在海绵座椅的边角，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身旁熟睡的女孩儿，包括那修长洁白的腿。

可能是路途颠簸，睡眠中的她依偎在了我肩膀上。

女人瞥了我一眼。

……

出了林荫小道，洒落的光线代替了斑驳的光影，竟给人以恍若隔世的感觉。雨也下的小了一点，可能会渐渐消失，可我知道雨还会来的，因为本就没有断绝过哪能说停就停呢。窗外雨潺潺，意兴阑珊就是这种感觉吧：佳人在侧却不能好好欣赏，还有什么及得上如此带来的怅然若失呢？透过雨幕，女孩的倒映在玻璃上的影像越发显得空灵。在青翠原野为背景的衬托下，要消失了般。可她呼出的扑打在手背上的温暖气息又是那么逼真，洁白皮肤掩映下的充满活力的躯体散发出的气息有谁能视而不见？这是美丽本身的味道，是原始的味道啊。

几只斑鸠受到沉闷雷声的惊吓咕咕叫个不停。风吹得树叶作响，天空暗沉气氛压抑。一场更大的雨正在酝酿。我十分突兀地想到了川端康成笔下的江口老人听到的怕也是这样沉闷的声音吧——或许还夹杂这海浪拍击礁石造成的回响。老男人们在女孩美丽无暇的胴体前追悔流逝的青春咀嚼行将就木的恐惧。并为往日的背德感到羞耻，女孩绝不会醒来所以他们可以尽情忏悔。这就是睡美人的魔力——自然界中没有比女孩更美的事物了，特别是赤裸的女孩，她们可绝对不会撞破你的丑恶。她们青春的肌体溢出的乳汁跟母亲的乳汁没有分别，安全温暖。女孩的私处是粉嫩的桃红色——年轻纯洁的色彩。

“这是丑恶啊，我在想什么呢？要知道，这可是不被容许的亵渎。”

可我不能停止大脑的思绪。那些擦身而过的女孩子很多是不会再有第二次见面的机会了，可那又是多么美的女子啊！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跟在后面欣赏她们走路的姿态和曲线优美的身体，但可别想永远跟着，除非杀死她们。

“混账……混账……”这样下去可不行，固然，我有点理解老人们的心境。

“睡觉都这么没有心机，真是纯洁的孩子啊。”女孩两腿分开，娇憨极了。

我动了动肩膀，那里十分麻木了。她微微颦蹙双眉，水蛭般润滑平整的嘴唇也动了动。我再次涌起想看看她的眼睛的冲动，可这之后就没了动静。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荣幸了，这是命运的安排无可更改，就像这次的邂逅也是被安排好的无可更改的命运一样。

那是不是预示女孩在我主动离开前也注定不会醒过来而永远沉浸在美梦中呢？她嘴角微翘的样子可真令人着迷，是做美梦了吧。时间避开女孩匆匆而过只为了将其生命延至永生，树的年轮一年增加一圈，而她将沉睡百年容颜未改，届时灵魂穿越森林、湖泊、岩洞进入无人之地。孤独迫使她突破阻碍冲破束缚，重新回到人世。一切的一切都做了古，沧海桑田，女孩回到了幽冥之地，品味无边的寂寥。

“可怜的小家伙，我是多么想保护你……你可知道，我是圣徒，而你……你是圣母玛丽亚。”

我轻轻握住了那双冰冷的小手，揩掉了女孩眼角冰冷的泪珠。抚摸她微微隆起的胸脯，爱抚她修长洁白的腿，亲吻那诱人的仿佛带有热带水果香味的嘴唇……锐利无比的光刺来了，恶狠狠的光。可有什么关系呢——它阻挡不了我，要知道，狂热的圣徒为了信仰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一股奶香飘过来。女孩靠在身边，我进入梦乡。

落日熔金。沙砾在夕阳的余晖中呈现金黄的光彩。诺大的海滩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向前走着，穿过怪石嶙峋的旱土地、飞鸟绝迹的沙漠，渡过奔流不息的河流、不见方圆的湖泊，到达种满白色蒲公英的草地时已是清晨（中间度过了多少个孤独的夜晚亦无从得知）。我的女孩正赤身裸体躺在草地上——羊脂色皮肤呈现半透明感，金色长发委地，俨然一条美人鱼。她修长的双腿合拢着，私处光洁无毛。“简直是上帝最得意的艺术品嘛。”对于陌生男子的细细打量并没有使她流露出哪怕一点羞耻的感情更提不上浑身颤抖了。我匍匐前进跪坐在女孩身边，低头垂首宛若忏悔。

……

车到终点站了。小小逼仄的空间里已经没有乘客了。唤醒我的跟车女人正站在身前，面容慈祥，目光温和。无可避免，空洞洞的感觉侵袭吞噬了我。直到最后我也没有开口问女人关于女孩的去向——因为我明白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在清晨丝丝入扣的风中，女孩越发苍白透明，随着漫天飞舞的蒲公音一起消失在了高邈的空中，还是说她化作了蒲公音消失在光年之外呢？

一切的一切都是大梦一场。

我知道我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再见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