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冬

家门口拐角处。

被称作护城河的水渠今年出人意料的没有结冰。

不过，仍是在河里泥沙淤积的突兀处敷上了一层白亮的膜。

断断续续的有几处，一块一块的样子特别像老人脸上星星斑斑的老年纹。这么想，没有结冰的部分也看起来似乎皱巴巴的，就连空气里也涌动着一些颓败的味儿。

往年护城河都会早早上冰，为的是让终年闲不住的大人小孩儿有个去处。

可今年没有人再搬梯子下到水渠里去了，白亮的部分折射出的日光扎的人直掉泪，更别提还有正在流动的护城河在前面拦住了路。

“真是奇怪了。”护城河两侧栏杆处聚簇着人，哈气从鼻孔口中钻出来，走近看，像一个个烟囱。他们把手从羽绒大衣的兜里掏出来，实实在在地哈了一口，又搓了搓，便赶忙将手放回到刚才的安乐窝里去。

之后，都悻悻地散开了。

有一些是这条河的老主顾，毕竟这条河在往年是个欢乐的去处，还有一些是来凑热闹的，就像我们常常看见那样。

就算是这样，也没有人知道这条河流向哪里，更没有人知道它从哪里流过来。人们似乎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毫不关心。

天气预报的女主播抑扬顿挫的在电视里讲着“本市今年比同时期降水量明显减少。”

难怪今年只下了几场雪，百无聊赖的窝在客厅的沙发里。

虽然女主播后面提到的诸如长期受冷高压控制等术语，让人头疼不已。

但摁着性子听完，多少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哪怕没有真切的明白，也好歹为饭桌上又多添了一件谈资，吧嗞吧嗞的配着酒讲出来，一切似乎也还是美好。

其实，简单点说，天气也只不过是天公没有作美罢了。

不过天公不作美的事太多，比如电视剧里永远无法在一起的女一和男二，比如西游记里永远无法长厮守的女儿国国王和唐僧。

所以，关于气候这件事，倒多少还能接受。

街道两旁栽种的树也没有很给面子，还有一些顽固的绿色叶子傲娇的站在枝桠上，像是头顶里一片白发中突兀的黑发。但并没有因此而让路过的人感到难为情或是怎样，只是觉得和这个季节不搭对。

毕竟人们的心里已经默许了这个诡异的季节。

日子过的更久远些，久远到快要接近3月份的时候。

这座城市还是没有任何起色，没有新的降水，没有上冰的河，没有一点久违的气氛。

人们这才因为这种长久的诡谲而惶恐不安。

土地出现了细碎的纹路，像被飞起的石子炸到的玻璃开出的花纹一样。

《呼兰河传》里说“严寒把大地冻裂了。”可这里的人自知并不是他们期望的严寒干了这件坏事，是长时间的干旱让大地皲裂开了，像是上了岁数的人常常会生出密麻口子的脚后跟一样。

人们被吓坏了，变得不知道能做什么事去弥补，女主播的声音变得像是快要干涸掉的井，人们互相哑着嗓子讲话，生怕浪费了多余的什么。

然而，我们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在这个怪冬里，只有我们还一如往常的渺小，脆弱，无能为力又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