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我有去乐清的画廊看画。其间赫然有李梦先生的画作挂壁售卖。睹物便有伤心意,先生与我有忘年之交,然先生离世已有三年矣。
隐约记得,那是下半年的某一日。晚饭后,我邂逅了李梦先生。那时李梦先生身体有恙,但精神很好。一番寒暄之后,他用那颤巍巍的手拉着我,语言时断时续道,过不了多久,他的作品要结集出版。我真为他高兴了,这是他的夙愿,也是他从艺多年的见证。
那年忙于高三,我到李梦先生家里闲聊的时间就少了,但彼此都有相互的问候。有一次,我在家休息,听到外面有人叫我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是李梦先生在喊我。我急忙出去迎接,不料他已在我家门口,但迟迟未肯进门。
正在我疑惑之时,李梦先生开口了:“我的作品出版了,书今天刚收到。”那激动的神情,那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是我未曾见过的。李梦先生已过古稀之年,此时却天真的像个小孩,按捺不住,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也随之兴奋不已。我们可谓往年之交,也可谓高山流水,虽然这样有抬举自己之嫌,但我还是喜欢。我扯着他的衣角,尾随他至其画室。
李梦先生在画室作画李梦先生的画室很古朴,通俗点就是简陋。周遭是四堵白墙,没什么粉刷。墙角处还有些雨漏,这是他最烦心的。画室不大,放置两人都嫌挤了,何况添置一书案,些许大小不一的画夹,就显得格外的逼仄。地上是长年累月习练的废纸,凌乱飘散着。这样糟糕简陋的环境,丝毫没影响李梦先生的艺术创作,他反而醉心其中,一件件充盈着艺术灵光的作品在这里纷纷问世了。谈及这些,李梦先生总是笑呵呵的。是啊,老先生能乐而忘忧,难道这不是人生境界的彰显吗?
遐思片刻时,李梦先生就递给我一本印刷精美的书,“后生,我给你写好赠词了,你就拿去吧。”我怔了怔,旋即接手了过来。
这是一本考究的书,“李子存艺术作品”几个烫金的大字镶印在书的封面,显得古朴而庄重,字是淳一先生题的。可见,作者虽说是来自乡野,但在乐清艺术界德高望重。此书序言是本乡已故书画名家王思雨先生写的。那时,王先生身体欠佳,但闻及此事,便不顾病恙,欣然作序。他们是多年的好友,有艺术上的共同追求,所以序言写得情真意切,惺惺相惜。述及往事,娓娓道来,仿佛如在眼前。读罢此序,令人感叹不已。人生若有这样的知己就足矣,深为认同。
此书内容共有5部分,分别为书法部分,国画部分,篆刻部分,牙雕部分,木雕部分。涵括博大,精湛奇崛,件件都是精品,件件都是先生毕生的心血结晶。
李梦先生的小楷作品书法作品28幅,取材广泛,形制不同。难能可贵的是,李梦先生游走在不同书体之中,却得心应手,浑然天成。其书法既具柳体瘦劲严谨,一丝不苟之特色,又有颜体沉着筋腱,雄伟厚重之风骨,其小楷笔致遒劲,清俊透逸,既得文徵明之神韵,又不失唐晋之风骨。
国画32帧,题材涉及花草,家禽,虫蟹,无不形象生动,机趣盎然。其国画,颇有岭南派创始人高剑父豪健之气,即使小品,也总有一种墨分五彩的效果。
李梦先生研读篆刻篆刻48方,凝聚了主人修身养性心境。其篆刻,谋篇布局渐显严谨,疏密有致,风格上则朴茂隽永,秀而有骨。
雕刻26件,有木雕(黄杨木雕)和牙雕(象牙雕)。其雕刻,刀法细腻,线条流畅,人物则眉目俊朗,神行兼备,颇具敦煌飞天之神韵。真可谓,方寸之地,气象万千。
余细读此书,神思凝滞不前,在每幅作品面前,要用心去倾听,体悟。
李梦先生见此,捋了捋因岁月刻留下来充满智慧的白发,我更觉得这是才气。总是这样的浅浅的笑,很会心的笑,这个世界只有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如是而已。李梦先生告诉我,他最近在创作一百幅绘画小品。差不多完成了,想办个书画展。还是这样浅浅的笑。
我走出李梦先生的画室时,几近黄昏时分。太阳虽已没了一日中的热烈,恰更显了温馨之意。投映在房前的水潭之中,更有诗意的风情。正如李梦先生的书画室之名:潭映轩。
然而,这是五年前的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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