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的杜甫

这个周末两天都是阴雨绵绵的天气。虽然习惯了南京的“春如四季”，但三月底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夹雪还是让人觉得有些诧异。时间过去多久了呢？不怎么出门的时候，总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悄悄流逝。本以为春来都快已经过去的三月底，一场小雪把人的记忆又拉回了冬天里。

这个冬天过得不平静，让习以为常的冬天来了个考验。不能出家门，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难得的安静下来的机会。以前总是走得太急太躁，从来没有认真停下来，听听窗外的雨声。这两个多月的时间，我蜗居在家里，就像躲在蜗牛的壳里，从不适应很快过渡到了安心。每天按时起床，做运动、看书、备课……当生活有了规律之后，人心就能安定下来。恰恰是这两个月的时间让我静下心来读了不少书。读过的没读过的，凡是我想到的，我都会找出来看一看。

最近又翻到了杜甫的诗。越读越觉得喜欢，虽然杜甫还是那个苦大仇深的杜甫。但是人到中年，在杜甫的诗里能读出来太多共鸣。年少时爱李白，就是从直觉上觉得浪漫大气洒脱，怕杜甫就是因为他总是一副苦哈哈惨兮兮的模样。谁不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去看看世界的繁华？年轻的时候，总想着出去流浪，用脚去丈量世界，把自己梦的种子撒在每一寸走过的土地上。这些都在一个诗人的身上实现了，那就是李白，潇洒得要命的李白，飘逸的要命的李白啊。李白的人、李白的诗是完完全全符合一个少年的梦想的。

但是人到中年，哪怕没有经历什么天翻地覆的改变，心态也会发生大的改变。因为生活开始变得平常起来，一日一日的就是在家的范围中兜转。中年人大多会被困在生活的细节里，困在许多少年不耻的烦恼里。工作、孩子、房子、车子……这些离梦想远之又远的东西塞满了一个中年人所思所想。就这样，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变成了困兽，一日日地在做着无休止的困兽之斗。

说不清楚从具体的哪天开始，李白渐渐离我们远去。越来越远，变成了天边的太阳。这时，再突然读到杜甫的时候，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经意间早已泪流满面。去年我给学生们讲杜甫，讲《登高》。

登高

杜甫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讲到这首诗就难免讲到杜甫的少年壮游，讲到他与李白携手同游的时候，讲到他中年遭遇的苦难，晚年的多病和壮志难酬。讲梦想与现实，讲生与死，讲到喉咙沙哑，声音哽住。心突然被什么揪住似的，仿佛就在那一刻读懂了杜甫。那一刻他离我如此之近，如此亲切。我从诗里看见他的脸，看见了他的愁苦，看见了他的兼济天下的胸怀。

只是这个距离是我用了三十多年才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