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

小茗的父亲，拿一张卡给小茗，让小茗去镇上取两万块钱回来，这样的事，要在两年发生大爷稀松平常。小茗接过卡后，感觉这时手中的卡，显得异常有分量，有种必须完成任务的使命感。从家里到镇上有5公里的路程，路上从两座山的中间蜿蜒而行的，路的两侧种的都是荔枝树，这时正值季节，红彤彤的荔枝沉甸甸的在枝丫上挂着，小茗身穿黑T恤，短裤衩，他身材不高，很胖，圆滚滚的，整件T恤将身材裹得紧紧的，骑在摩托车上的缘故，弹出来的肚腩显得更加浑圆，这幅身材骑摩托，怎么看都协调。烈日照射下，这使小茗本就不大的眼睛，此时就快眯成一条细线。被太阳曝晒半天的水泥路，热气腾腾。小茗抽着烟，哼着歌，不时的摸下口袋里的卡。

小茗现在在家里给父母帮忙，有点子承父业的意思。两年前，大学刚毕业，那会儿，还没有现在这么胖，还没改现在的寸头，小茗梳的是背头，瓜子脸，长得还是属于好看的那种，身材虽然不高挑，倒也匀称。大学毕业那年，找了一份网络的工作，收入可以，还和高中同学谈起恋爱，女同学长得漂亮，之前就心心念念，大学毕业后在老家当了护士，小茗那时在泉州，虽然两个人是异地，但是一个星期，小茗总是要回来一趟，反而更加干柴烈火，没出事之前，两个人都是视对方为未来的另一半。小茗工资也高，两个人过得小资，后来小茗发现公司的赚钱路子，和业务来源，就炒掉公司，出来单干，找父母拿了十几万，租了个场地，拉来四个人，就开干了，起初干得挺带劲的，3个月，本全回来，还赚了20万，开始就换手机，买车，春节抽着华子，计划着来年，挣个百来万，买个房子，顺道把婚结了。第二年，计划没有实现，反而载了跟头，小茗干得是事业，其实是网络赌盘，这是国家不允许，公司被查封，还交了近一六十万万的罚款，把赚的，和父母给的都帖进去，还倒欠三十多万，不敢找父母拿钱，就把信用卡全套出来，交了罚款，人没进去已是万幸啦，小茗无奈也就找了分工作，但套出来的钱，期限一到，还进去的基本上是利息，于是为了填窟窿，玩起了拆东补西的把戏，这个招数，也是缓解短暂的压力，无异于饮鸩止渴，接下去，由于负债过高，直接被银行风控了，被降了额度，这时就开更多的借款平台，但是后面开的平台，都是不正规的，几乎是属于高利贷，这样来回一倒腾，窟窿越来越大，然后就全面逾期了，接着各路平台催收电话，开始还能招架得住，慢慢的轮番过来，搞得鸡犬不宁，小茗直接拒接来电，以为就能相安无事，事主找不到，就找事主的亲人朋友，首先就是小茗的父母，得知此事，向来节省的父母，当场差点没有气昏过去，小茗爸爸很要面子，从来就是别人找他借钱，没管别人借过钱，突然感觉养儿不孝，夫妻两人连夜杀到泉州，为了掩人耳目，悄悄把这边钱还掉，只要小茗以后好好做人，倒也无关紧要。小茗不敢全额报出欠的钱，报了十万，余下的决定自己慢慢努力挣钱还掉，小茗始终年轻，没过三个月，催债平台又轮番上来，起初小茗父母还不知道，是因为催收电话一直打到小茗女朋友那边，总是用辱骂的语气，小茗女朋友感觉事态严重，于是告诉小茗的父母，两夫妻，又连夜赶到泉州，这回除了还钱，直接提出要求，要小茗回家帮忙，其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绑住小茗，让小茗没机会折腾，但是小茗也没报完完整的数，随父母回到家中后，被父母切断所有的收入来源，小茗为了把余下的几万块钱一次性搞定，就开始在网上博彩，哪里料的，又深陷泥潭，这回事情大条了，父母砸烂了他所有的电子设备，只给他一个能接打电话的手机而已，小茗女朋友，感觉小茗已经不可能迷途知返，便就提出分手。

取完钱，小茗小心翼翼的将钱塞进口袋，谨慎的走出银行，立马就骑车往家的方向驶去。途中经过一家饰品店，小茗想到自己的媳妇。小茗的媳妇是父亲托人做媒娶回来的，开始小茗也是认命的态度，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应该这样被安排，后来相处之后，发现媳妇也是顶可爱的，重点是颇有姿色还孝敬父母，如今也身孕3个多月了，小茗细想一下，好像平时也没干什么浪漫的事，觉得亏欠，便停车走进饰品店，准备用心挑个首饰耳环什么的，送给媳妇。

小茗挑了一个秋蝉的挂饰，心满意足的离店，骑车回家。小茗觉得今天以后，往后的日子，将不再有烦恼，未来的日子里，自己将会是那个最幸福的人。一路上浮想联翩，往后那些缱绻旖旎的日子，快至家中时，仍意犹未尽，但是眼下重要的事，还是钱的事，一定不能把取钱的事搞砸了，小茗下意识的摸下口袋，嗡一声，小茗的脑袋一片空白，因为方才取的那两万块钱不见了。

小茗将车停下，把口袋掏个底朝天，不见钱的踪影，如此反复三遍，小茗才相信钱不见了，小茗搜索钱有可能掉在哪里的线索，最后把目标锁定在饰品店，小茗迅速跨上车子，飞速的赶往镇上的饰品店，抵达饰品店后，先在店里迂回寻找了两边，寻找未果，便问店家是否有见过自己的东西，尽管小茗的眼神急切和乞怜，店家也是告知没有。被害心理的作祟，小茗认为有可能是店家准备拾金而昧，便厉声要求要看店里的监控，但是在店家的侧目之下，小茗查看了两趟监控，看到的是自己口袋的钱并没有落下，并且自己在离店的时候，口袋还是鼓鼓的，这证明自己在离店的时候，钱还是在。

小茗失魂落魄的离开饰品店，现在渺茫的希望只能寄托在，从家到镇上的这段路上，他骑车慢悠悠的沿途寻找回去，找了一遍，没能找到，小茗认为是速度太快看不清楚，索性将车丢在家旁边，步行沿途再次找寻，虽然路途遥远，但是寻物心切，他也是暂时放弃自身的劳累以否，寻到最后，他看到路边飘荡的塑料袋、纸张都无一放过，看到路上来回的人流，都觉得他们充满嫌疑，如此反复寻找两趟，结果一致，终于身心疲惫的回到家中。

进门后，小茗满脸绝望的坐到椅子上，做了半辈子生意的父亲马上询问：“怎么去了这么久，钱取到了没有？”

小茗一言不发，目光呆滞，绝望的望着父亲。这样的表情两年前，小茗也有过，想来精明的父亲，一眼就看出不妙，再次追问：“问你话呢？钱呢，取到了没有？”

“取到了，但是我给弄丢了。”

“丢了？那你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早上出去的，这会儿都傍晚了。”父亲厉声喝到，分贝形同恐吓。这声音大到在厨房的正准备做饭的母亲也听得一清二楚。

母亲闻声，快步从厨房里夺门而出，看一眼呆坐在椅子上的小茗，询问父亲：“怎么啦？”

“早上让他去取两万块钱，准备发货款给客户，他现在回来跟我说，钱弄丢了。”父亲说。

母亲一下子也急，好像担心的事情又发生了：“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会把钱弄丢，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去赌了。”

说起赌来，小茗之前确实有嗜赌一段时间，那次发生在两年前，小茗认为赌博是一条快速致富的道路，结果输的一塌糊涂，把父母攒了半辈子的钱，都折腾光了，也借光身边可以信任的人，最后得了个烂人的称号，女朋友也跑了，父母也失去信任。最后父母担心小茗会走上歧路，就将其安插在身边做事，每天看着，好像这样显得放心些，还想着通过成家的方式让小茗安定下来，于是小茗的父亲就找了媒人，替小茗成了家，娶了现在的媳妇。后来小茗，在父母身边，慢慢看到父母的辛苦，也被媳妇的感召，慢慢收回了那颗不安定的心，也意识到之前的错误想法，决定要好好生活，不再赌博。

听到母亲再次提到赌博，小茗一下子反感起来：“我没有赌，我真的丢了，我也不想弄丢。”

“那么一叠钱，怎么可能丢，塞在口袋里都不容易拿出来，何况骑车的时候，还夹着呢？你一定是又去赌了，你这是要害死我们两个老家伙啊。”母亲说着，眼泪马上夺眶而出。

“我没有赌，没有就是没有。”

“之前不也是这么说的吗？结果不是把我们生意的老本都赌没了。”父亲说。

“你们怎么就不信我呢？”小茗说。

“手机给我看一下，上面一定是有转账记录的。”母亲一把夺走小茗的手机，反复盘查，没有查到记录。

父亲说：“不用查了，一定是拿现金去赌的，我早上有收到取现短信。”

母亲怒摔小茗的手机，“怎么偏生了你这样的败家子。”

这个场面，声贝几番高涨，也惊动了在房间里休息的媳妇，媳妇走出来问：“怎么了？”

看到母亲满脸泪痕，媳妇感觉事情不一般连忙追问：“妈，这到底怎么啦？”

“小茗又去赌博了。”父亲接下话。

小茗媳妇，过门之后，才晓得小茗有过嗜赌成性的恶习，不过后来看到小茗慢慢收心，对自己也体贴，慢慢也就接受小茗，但如今怎么又旧疾复发，这可怎么办，眼看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这今后的日子，该怎么办。想到这些，小茗媳妇也就悲从中来，跟着婆婆哭啼起来。

小茗本来还想解释什么，看到这样的场面，便也气急败坏，“都疯了吗，都说了，我没有赌，没有赌。”

父亲一巴掌过去，“你怎么这么孬，有本事赌，没本事承认吗？你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

“我没有，我干嘛承认，你们都情愿我赌是吗？”小茗说，“好，我从进往后，就变本加厉的赌，我就赌了，是你们逼我的。”

媳妇听到小茗话，绝望的跑回房间去，父亲听到这样的答案，好像听到自己原本就猜对的答案，“到底还是承认了。我不该啊，不该让你去取钱啊。”

独独小茗，失望的看着这陌生的身边人，他完全不能理解，这已经超出他的认知，熟悉的这一家人，怎么突然这么陌生。小茗不能理解，失望的夺门而出。

剩下父母两个人，父亲看着母亲默默流泪，约莫半个小时后，亲家气冲冲的过来把媳妇接走。

暮色降临，母亲擦擦眼泪，起身走到工位边上，把上午落下的活，捡起来接着做。父亲制止：“不要做了，咱们再怎么努力挣钱，也不够那个败家子败的。”

“可是我们有这么一个败家子，不做的话，我们老了，咋办。”

“那我来帮你吧，这样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