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呼——”小晴深呼一口气，身体向后靠，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像被按摩店的姐姐按了一个小时那样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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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揉了揉眼睛，然后深情地注视着眼前的英文对话，这是一门只需要重复不用动脑的学科，是对学生的恩赐。

窗外传来噼里啪啦，中和了耳机里的声音，给好不容易下决心看书的小晴增添些许烦躁。

按以往的经验，十几秒后应该会闻到那种熟悉的味道，她吸了吸鼻子，顿了顿便摘掉耳机走向阳台，窗帘一拉，暖冬的光照进来，略带一丝忧郁的房间变成了黄白色。

刺眼的光让她立马闭上眼睛，十秒之后，她伸出头往楼下看，只见一块木板被几块砖夹住立在地上。那是一个还算结实的方形木材，拒猜测，中间位置应当有个孔。说着两个少年试图让细绳穿过木板面上的小孔。

“猜对了吧，嘿嘿。”小晴会心一笑。

绳子其余部分系着很多鼓鼓的红色的气球，地下是散落的气球碎，在空落落的水泥地上甚是好看。不远处三两人正拿着被系得疙疙瘩瘩的绳子观望着少年，脸上笑开了花，时不时给出建议。少年的身边，几个人类幼崽蹦蹦跳跳“哇哇”地拍着手，像是见到了新大陆那样惊喜。

“真有才啊！”小晴发出感叹。

她之前在网上见过，今天竟然遇到了，新奇的事情有人分享才有趣，说罢拿出手机录像，打算发给远方的亲友看。正巧楼下那少年开始拉绳子，旁边的孩子立马捂着耳朵，兴奋地尖叫着。

只听噼噼啪啪一阵，和炮竹的声响相差无几，对面楼里几张笑脸探出窗户。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如暖送屠苏啊，哈哈哈”，小晴故意语重心长说出每个字，像小孩子模仿大人那样，把视频发给家庭群以及闺蜜。

对面的室友好久不回消息，放假回家的她们像合格的前任，不多说一句，一句也不说。相必和家人其乐融融，包饺子，贴对联，放鞭炮，看烟花去了。去年过节只有除夕的时候6个人视频了，那场面，像是春晚的万家灯火，时不时介绍自己身边的家人。

“叔叔好！”

“阿姨新年快乐！”

“爷爷奶奶祝您身体健康！”

“小妹妹好可爱哦，快叫姐姐……”

昔日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却又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沙。时间过得真快，转身又度过一个年头，感叹去年又颗粒无收，她总是为繁忙的琐事所累。

宿舍群像死一般寂静，闺蜜也只回了“哇——”然后草草收场。

倒是家庭群里，一个个发大拇指表情的亲戚还问候她冷不冷。想了几分钟，她寒暄了几句，并回了“呲牙笑”，这个点家人也在忙吧，收拾好情绪晚上视频才合适。

记得上一次看烟花是前年，2019年，不知怎的，市里突然下发通知说要在新建的影城旁边燃放烟花过年。

强忍着寒冷的天气，晴和家人一起在路旁边等烟花绽放的时刻。马路上干净地没有一丁点儿尘土，即使有一点脏了的雪也会被铲到路旁的树根上，枯色的枝丫在风中轻轻摇曳，但顽强的扎根在为数不多的土里。

寒冷湿潮的空气里，来来往往的人乌压压一片，熙熙攘攘，仿佛在等着观看一场巨大的盛宴。

那时候很多小孩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大场面的烟花，7岁的小表弟兴奋不已，在等烟花绽放的时候，和小区不相识的同龄孩子蹦蹦跳跳，很是开心。

半个小时以后，伴随着第一枚烟花绽放的“彭——呲呲呲”，久违地城里人仰着头发出“哇”的感叹声。接着第二枚，第三枚……有人录了像纪念，有人发给亲友，这样持续了一个小时收场。“年”一定被吓跑了吧。

她又想起另外三个季节，每一个都如同精灵一般在回忆里跳动。

入秋时，满树的黄色在的微风中缓缓飘落。每次走到这里的时候都会想象自己是童话里的公主。旋转一边接树上飘落的枯燥或红色的落叶。

夏季则枝繁叶茂，树冠遮挡着毒辣的太阳，树根被我沟渠的水滋润一个上午。新疆的气候很神奇，明明太阳底下晒得头皮烫，只要在某处阴影下待一会儿，小风一吹，甚至会有冷的感觉。

最喜欢的还要数初春，几天前满马路牙子的榆叶梅含苞待放，只需一周，梅花全然洒落，上下学路过那条马路的时候，看到前面电车驶过翩翩起舞的花瓣，总会想起那句“踏花归去马蹄香”。

思绪被窗外的噼啪声再次拉回，一个人的时候，总爱胡思乱想。疫情之下，成群的人聚集不被允许，更何况那年别样的烟花。

小晴就这样发着呆，目光扫到柜子上挂着的书包，突然眼睛一亮，起身翻出一张纸，正红色的菱形写了一个大大的“福”字，这是门卫大爷昨天晚上发的。

透明胶卷成一个圈就成了两面胶，一边沾沾自喜自己的小聪明，一般把“福”贴到自己柜子上。

“新年好！给您拜年啦”，小晴把拜年视频发到家人群里。

转身对着早晨铺好的床被说：“晚上等我”。

出门的时候，她想究竟是什么让她有勇气不回家过年，而且爸妈竟然支持这个决定。时代在变啊，还记得第一次开网银的场景。

“开网银是干嘛的？”小晴很疑惑地问。

“不知道诶，反正是强制的”，室友边找身份证边解释。

“好像网上买东西用，但也不至于这样吧”，小晴不是很想开通，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还要登记的，麻烦”，室友找到相关证件，两个人才出宿舍……

小晴未曾想到，那个和她一起办网银的室友是她大学里关系最要好的朋友，在她以后的生命里占据很重要的地位。

也没想到，网银是她们见证历史烙印的开始，她四年的衣服都在网上买的，这个时代已经深深地与网络捆绑到了一起。

所以，她要记录下来2021的“年”，等到六十岁的时候，对自己的孙子孙女讲，这是她第一次在不属于自己的城市过年，这是一个时代。

夜晚成都的春节有多美呢？各色的彩灯像是要把建筑的轮廓描摹出来一样，眼前这条长长的林荫道人数虽稀少，但左右树上的星星却甚是热闹，好似这个年是给他们过的一样，上方的稍纵即逝的流星雨一遍遍洒落。

小晴低下头，许了一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