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拉是一个普通的大学女生,会拉一手普通的胡琴,在校艺术团担任普通的角色。
罗拉有一些轻微的交流障碍,至少她自己认为是这样的。上大学的前一天,她曾认认真真地在日记本上写下:我要做一个招人喜欢的人。
又是艺术团例行排练的日子,罗拉像往常一样提前走进排练厅,她喜欢提前一点做好准备。但是这一天,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一曲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琴声。这不是排练的曲目!罗拉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举目张望四周,看看这琴声到底是谁奏出的。这时她不由得有些欢喜起来,她看到坐在谱架前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孔,在琴声流淌中随着节拍微微点着头。罗拉认出这个女孩是她隔壁班的同学,在学生会任职。
“这是一首我也会的曲子!”罗拉心想,“而且这是我认识的人,说不定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她抬脚走到女孩身前,影子投在谱架上,罗拉有些紧张,小声说“这首曲子我也会的,我可以和你一起练吗?”
女孩骤然被打扰,虽然不快,但还是点点头。
为了离谱架近一点,罗拉凑近了女孩,熟练地取出琴,拉开弓,却不小心打到了女孩拉弓的手。骤离轨迹的弓在弦上拉出一道撕裂般的声响,罗拉觉得尴尬极了。
女孩有些生气,但并没有说什么,想到之前辅导员的特意叮嘱,便平了平气,拾起弓,对罗拉说,没关系的,继续吧。
“对不起……我……”
“没事。”
“我……我不是故意的。”
“坐下吧,还要练琴呢。”
罗拉有些慌乱,她试了试音,拉开了弓。这回没有撞到女孩,但她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曲子上了。“她会不会讨厌我了?”罗拉不停地想。琴音频频出错,节奏越拉越快,到后来,女孩不得不停下来,看着罗拉。
“你怎么不练了?”罗拉几乎是第一时间停下了弓,紧张地看着女孩。
女孩没有说话,默默收起琴,走到排练室的另一端 看看墙上的时钟,距离正式训练还有半个小时。
“没事,休息一下,你继续练吧。”女孩百无聊赖地拨了拨身边古琴的弦。
“这琴好漂亮啊,以前没见过,这是你的吗?”罗拉看到古琴,眼前一亮。
“我的。”女孩淡淡回应。
罗拉感到女孩有些不耐烦,她开始不安起来。“她是生气了吗,连话都懒得说了,我该和她解释清楚的,也许我们就能成为朋友了……”罗拉如是想着,并走到女孩身边,坐下来。
“你还会弹古琴吗?”罗拉开口问道。
女孩轻皱着眉头,闻言,莫名地看着罗拉。
罗拉心里咯噔一声,“不……我是说……这把琴……好漂亮啊……我可以……”
“别碰它!”女孩一时捺不住,急声制止。
罗拉快要哭了,红红的眼眶瞬间就湿了,“她一定是特别讨厌我吧!”罗拉几乎哽咽了,“她对我那么凶,可我并不是故意的呀!我应该和她解释清楚的,不然她一定很认为我是来和她作对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罗拉盯着女孩,嗫嚅着开口。
女孩深吸一口气,抱起古琴转身走进准备室里。
“看吧!我就知道!这样她真的会讨厌我的!可我并没有想要惹她生气啊……不行,我一定要找她解释清楚……”
罗拉站起来想了想,也跟着走进了准备室。准备室里并没有开灯,女孩坐在角落的琴凳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罗拉走上去,又开始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女孩抬头看着罗拉,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幸好黑暗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只有手机微弱的光从下巴的方向照过来,显得她的面无表情中甚至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漠。事实上,女孩真的快要气哭了。
“我说了没事!”女孩有些气急败坏,摆摆手,“你去练琴吧,我想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罗拉尴尬地站在原地,撑起的笑容僵在嘴边,半晌,哭丧着脸走出去。“她说没事,可是她的表情那么可怕!她根本就是想打发我!”这样想着,罗拉委屈着,竟几乎有些生气了。“她还是学生干部呢!这么不讲事理!那我还为什么要讨好她想和她做朋友!她不配!”罗拉生气地拿起琴,拉开弓,练起刚才的曲子,弓弦滋啦滋啦地交战在一起,罗拉越想越生气,持弓的右手越发横冲直撞起来,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板上,反射着吊顶刺目的光。
女孩坐在准备室里,听着外面的动静,烦躁地几乎想要怒吼一声来结束这些声响。她盯着手机上的时钟,等着大家的到来,以拯救她不幸的境遇。
距离正式排练还有半个小时,漫长地像一个世纪,女孩觉得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突然,短信铃声划破准备室里焦躁黑暗的空气,屏幕上写着:
通知:今晚排练临时取消。
女孩几乎要跳起来,起身收拾东西,锁好准备室的门,快步走出了排练室。
罗拉有些惊异,她也看到了短信通知,紧接着就看到女孩从准备室里走出来,还没等她开口唤她,女孩就昂着头直直地走了出去,没有丝毫停留,仿佛罗拉并不存在一般。
女孩独自下了楼。
绕过门口的桂花树,走过楼前的小广场,回头望望排练室二楼仍然亮着的灯光,在周围宿舍区的灯光中丝毫不显得特别,只是那灯光中隐隐传来一丝说不清的声音,像琴声,又像哭声,远远的并不真切,和那远远的灯光一起,在黑夜里闪啊闪,并最终,随着女孩的远去,消失在视线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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