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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一对夫妻的亲情大逃亡:我养你长大,谁护我变老?

记一对夫妻的亲情大逃亡:我养你长大,谁护我变老?

作者: 夏一年 | 来源:发表于2017-06-27 22:43 被阅读90次

    我喜欢吃变蛋。

    小心翼翼地剥开外壳,一个亮晶晶黄灿灿的椭圆体立于指头,一口咬下去,弹弹的蛋白和黄色的淌心入口,愉悦着你的触觉和味蕾。眯着眼小口小口地咬完,再伸出舌头扫一扫嘴唇,咂咂嘴,回味一会儿。

    自从大二那年,室友家自做的新鲜美味的变蛋把我的嘴巴养刁后,再逛超市和菜市场,挑变蛋就成了一个痛苦活。

    左掂掂,右掂掂,托一托,弹几弹,拧眉思索“到底好不好呢?”,欣喜地给自己鼓气“这个感觉差不多!”,痛下决心放进购物篮,回到家打开一叹,“唉~差强人意”。

    失望太多次,就有些爱而不得的麻木了,再加上工作也忙了,也就一点都不上心了。倒是我爸我妈,四处遛弯儿的时候,总能给我顺来三两个。

    小区里来了一家卖变蛋的,自己包,新鲜卖。

    这消息传到我耳朵里的那天,我下晚班刚进家门,还没换好拖鞋,我妈就拎着大刀亮着嗓门从厨房里冲出来。

    “闺女闺女,包变蛋的来了!”

    我一边提鞋一边抬起头,就见我爸紧随其后,一脸激动,到我跟前就把个什么东西往我嘴里塞“尝尝!尝尝!”

    我被迫张嘴,咬进嘴里。

    咀嚼……品味……

    我惊喜地望向我爸“还有没有?!”

    (图片来自百度)

    我们家所在的小区比较老旧,住的人倒是挺多,很多还是多年的老邻居。

    小区对面是一个很大的菜市场,侧面有一条平民化的商业街,虽然跟高大上一点都挂不上边,好在生活便利。

    我们家住的那栋楼,背面临近主干道的空地上,不知道是谁什么时候搭建了两间简易房。

    那房子里卖过青菜,卖过米面粮油,卖过衣服,甚至还卖过狗皮膏药。

    那房子已经空了很久了,经过几场大雨大风后,屋顶早已破败不堪,简陋的木板门倾斜着,风一吹就吱呀吱呀地响,锁和门把手锈迹斑斑。

    听说,是那对包变蛋的夫妻主动找过来,向在小区里遇到的几位住户一打听,最终由小区业主管委会出面,换了个简易房顶,修了修木门,换了把新锁,就把“房子”租下了。

    第二天下班时,我关好电脑拿起包就往家跑,因为我妈说,五点的时候,卖变蛋的那家会支起一块长长的方木板,将新鲜的变蛋一个一个的摆上去,整整齐齐的队列,煞是好看。顾客在木板侧面排成一队,男子负责拿货,女子负责收钱,五点二十左右正式开始售卖。

    我跑到那家店面时,就见木板上已经空了一大片,还有一小队人正缓步有序地前进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乐呵呵地给大伙装变蛋,一个相近年龄的女子笑眯眯地收钱找钱,两人还时不时地叮嘱“鸡蛋保不准会有个坏的,遇到坏的就拿来换”

    (图片来自百度)

    去买过一段时间变蛋后,我爸妈跟那对夫妻就混熟了,顺带着我跟他们也混熟了。

    男人姓李,我叫他们李叔李婶,他们总喜欢称呼我妞妞,我想,“妞妞”应该是他们家乡对晚辈女孩的普遍称呼吧。

    李叔李婶做变蛋的时候,我就蹭去帮忙,起初他们担心会弄脏我的衣服鞋子,怎么都不让我动手,不过,终究耐不住我在旁边可怜巴巴地磨啊磨,还是让我投入了蛋宝宝们欢乐的小怀抱。

    李叔李婶隔一天就会早早的起来去批发市场挑鸡蛋。鸡蛋买来后,在大盆里调好石灰糊糊,把蛋宝宝一个一个的抱进去,让它们在石灰糊里美美的泡个澡,再把白白胖胖的它们捞出来,裹在早就准备好的谷康做成的浴衣里。洗过澡,也该休息了,就把睡着的蛋宝宝们抱进豪华大缸里,盖上盖,密封好,蛋宝宝们便在梦里开始了它们的进化之旅。六天后,打开缸盖,蛋宝宝已经晋级为变蛋宝宝,一个个神采飞扬,跺到院子里,呼吸着新鲜空气,吹着小风,晒着暖阳,好不惬意。

    有时候,我爸妈也过来帮忙,几个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我爸会讲,附近有哪些小区,哪里有公园可听戏,哪里有二手市场。我妈会讲,哪里卖的水果青菜新鲜便宜,哪里有跳广场舞的地方,哪里有经济实惠的小商场。

    我妈笑着对李婶说“丫头爱吃淌心的变蛋,超市里卖的大多都变老了,我和她爸就时不时地去菜市场转转,遇见卖变蛋的就买回来两三个。算算,安城大小的菜市场我们已经去过不少了,也没遇到个合口的。这回多亏你们过来了,不然,我俩还得转悠下去呢”

    我诧异地盯着妈妈“你们不是说,是在散步的时候偶然遇见,顺便给我带回来的吗?”

    我爸乐了“没错,奔着菜市场去散步,再顺便给你带回来”

    李叔打趣说“妞妞,你看你爸你妈多疼你,你可得好好孝顺他们”

    我挽起妈妈的胳膊,脸贴在她肩膀上蹭啊蹭,“那是!陪吃陪喝陪睡陪聊!”

    大家说笑了一阵,我突然想起,学生已经放暑假了,就随口问了句:“婶儿,你家孩子上几年级了?”

    李婶侧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忙活她手里的活“高中还没上完就退学了,出去打了几年工,现在已经结过婚了”

    “男孩女孩?现在在哪呢,怎么也没见往这里来过?”

    “男孩,在老家呢,路上远,也都比较忙,就没让他们过来”

    “哦,那你们以后有什么事就叫我,我不在家的时候就找我爸我妈,他俩时常在家”

    后面,我们又聊起来别的,可我总感觉,李叔李婶的情绪低落了下来,搭话也不像先前活跃,笑容里夹杂着少许僵硬。

    回到家,我跟我妈提起我的疑惑,我妈想了想说,好像是有点。我又从头到尾把聊天的内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还是没发现有哪里说错的地方。

    我妈说,别想了,可能是我们想多了,人家也累得不轻了,哪能一直很有精神头的跟你聊天呢。

    我想,可能真是我想多了吧。

    (图片来自百度)

    我爸跟我和妈妈商量,我们也尽尽力,多帮李叔李婶宣传宣传,让他们增加点收入。

    我把新鲜的变蛋提到单位,剥好,洗净,切开,装盘,再挨个科室发一遍,收获了一大批粉丝。我将拍的包变蛋、晾变蛋、卖变蛋的图片发到朋友圈,这么一推销,又增加了一拨同城粉丝。

    我爸我妈去公园溜达时就给相熟的人介绍,我爸去听戏的时候给戏友介绍,我妈去跳广场舞的时候给舞友介绍,收获了一批老年爱好者。

    更不必说我们小区的邻居和隔壁小区的邻居了,口口相传,直接去小区排队购买的人也多了起来。

    平时卖两天的量,现在一天都不够卖了。我跟李叔商量,让他再添置一口大缸,扩大生产。

    我教会了李叔李婶用微信怎么添加好友,怎么拍照发朋友圈,怎么收微信红包,怎么用微信面对面收钱。我把他们的微信二维码打印出来贴在店外的墙上,很多人选择微信付款,减少了收钱找钱的时间和麻烦,成交速度提高了很多。

    以前晾晒变蛋的时候,只需要一小块空地就行了,自从产量翻倍后,我爸陪着李叔又跑了趟业主管理委员会,跟一些相近的住户沟通后,就滕开了楼背面一大块空地。

    我周末帮着晾变蛋的时候,先用篮子把变蛋盛出来,然后自娱自乐地开始排兵布阵。起初,几个孩子远远站着好奇地看过来,后来慢慢走到近处观赏我怎么玩,又小心地挽起袖子,问我能不能让他们动手放几个。有这么好的帮手,哪能放过呢。

    我买了两沓一次性手套,对那些想玩的孩子说,以后必须写完当天的作业才允许玩,玩之前要挽好袖子,带好手套,注意不能弄脏衣服,可以摆成自己喜欢的形状,但要轻拿轻放。

    小朋友们玩得很开心,这也吸引了更多的小朋友加入,有人摆阵列,有人凹造型,每周末李叔家的小店都是欢笑一片。家长们看着对小孩没什么坏的影响,也就默认了,有时候大人也会上手帮帮忙。

    销量上去了,李叔李婶脸上的笑容怎么遮都遮不住了。

    每次我和小朋友们晾一会变蛋,李婶就端着切好的水果送过来。

    李婶做的煎馍和炸丸子,李叔做的红烧肉,都特别好吃。

    (图片来自百度)

    李叔李婶对我越来越关怀。

    我工作进入忙碌期,时常下班后还要加班两三个小时,拖着疲累的身体赶回家,只想倒头就睡。

    每天下班后,锅里都有妈妈给我热起来的饭菜,还会隔三差五的出现些小吃食,妈妈说,那是李婶送来的。

    李婶看我的目光时常带着热切,待你细看时,又暗淡下去,整个人散发出失落的味道。

    我没明白那目光里的深意,我仅仅想到,共同经历过那么多事,我们家又帮了他们那么多,应该是一个长辈对一个小辈的宠爱吧。只是那失落,我始终想不明白。

    年关将至,事情越来越多,整得人焦头烂额的,好在痛苦过去就是将近一个月的小长假,也算鼓舞人心。

    我爸妈决定回老家过年,再见李叔李婶的时候,我就给他们透漏了这个消息,我问李叔“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家?要我给你们买票吗?”

    李叔怔了下,赶紧回到“还没确定哪天回去呢,先不着急买”

    我转头看向李婶,刚想说话,却发现她正怔怔地看着我,那么专注认真,可似乎看的又不是我,像是通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接近年关,很多商贩都关门回家了,菜市场和商业街里都很冷清,李叔李婶神情变得落寞,干活也没了精神头,我想,他们是想家,想自家孩子了吧。

    年假第一天,我家收拾好行装,跟李叔李婶辞个行,就开车回老家了。

    我妈叮嘱李婶:“你们也早点关门回去,晚了不好买票,人又多,路上不方便”

    李婶一边给我往袋子里装变蛋一边回“不急,再过几天,这几天买变蛋的人还挺多呢。”她把袋子递给我,转头又对我妈说,“你们回去的路上多注意安全。”

    我们走出去很远了,还能从后视镜里看到,李叔李婶依然站在原地,面朝我们离去的方向……

    节后归来,却发现李叔李婶已经开门营业了,问起他们怎么回来这么早,他们说,去得晚了,没买到票,下一年再回吧。他们说这话时目光闪躲,明显底气不足。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愿别人碰触的地方,我没再多问什么。

    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三月份的时候,李叔回了老家一趟,据说是他父亲生病了,待了一星期就回来了。

    (图片来自百度)

    四月份的一天,我下班回到小区,就见李叔的店面前围了一圈人,还有女人吵嚷的尖利声传出来。

    我拨开人群一看,火气噌噌地往上冒,这哪里跑来的地痞流氓?!

    放置变蛋的木板倾斜着倒在地上,变蛋滚得到处都是。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年轻男子拿脚把地上的变蛋踢来踢去,一个烫着大波浪穿着时髦的女人,站在他身侧不远处,正冲着敞着门的房间里骂骂咧咧。四处都不见李叔和李婶的身影。

    这两只嚣张的无赖,怎么也没人管管呢?姑娘我自从小学三年级把男同桌的胳膊抓伤后,也多少年没跟人干过架了,不知道挠人的功力退步了没有?!

    我一步踏出去还没来得及落脚,就被人猛地拽住胳膊给提溜出去了。我爸一边拉着我往回走一边安抚我“别冲动,先回家再说”

    我愤愤不平地叫唤“谁啊这是,在这发什么疯,怎么也没人管管?”

    “怎么没管,谁管骂谁,你李叔不让管了”

    “怎么没报警啊?”

    “那是你李叔的亲儿子和儿媳妇,真报了警给关起来,还不是你李叔操心”

    亲儿子啊?这还真没料到。算起来,人家那才是正宫娘娘,我这连偏房都算不上。

    “李叔李婶呢?”

    “气得在屋里坐着呢,管不了,就随便他们砸了”

    路见不平,却不能拔刀,奶奶的脚,憋屈啊!

    第二日路过的时候,就见李叔家不出摊了,那个年轻男子歪歪斜斜地靠坐在门口的藤椅里玩手机,电视的喧嚣声从屋里传出来,十米之外都能听清。

    第三日路过的时候,屋门虚掩着,门口没有人,屋里也没传出大的动静,倒让我很是好奇。

    晚饭后,我正跟爸妈坐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门开后,只见李叔李婶提着东西站在外面,我赶忙把他们让了进去。

    李叔说起了他家的过往,说起他们的儿子,他们这么多年的痛苦和无奈。

    (图片来自百度)

    李亮幼时是个独立听话的男孩子,爸妈出门做生意,他平时寄宿学校,每到周末回家,就尽量帮爷爷奶奶多做些家务事。可能是体谅到父母的辛苦,他尽管学习成绩不够拔尖,也是相当认真努力,老师留的作业,从来都没让大人督促过。

    那时,李亮就是一个常被当做榜样的“人家的孩子”,而李叔李婶,则是常被羡慕的对象。

    变故发生在高二那年,李亮打电话说,他不想待在学校了,他想退学出去闯荡。

    李叔李婶在电话里跟他说不通,就关了当时很是红火的门面,回到老家劝导他打消退学的念头。

    给他讲生活的各种艰辛,给他讲没有知识不好做事,给他讲没有学历不好找工作,正面教材,反面案例,苦口婆心。

    刚开始他比较抵触,坚决要退学,三四天后,突然说他想通了,还是上学好,他会好好努力学习。李叔李婶简直快要喜极而泣。

    观察了他一周,他确实是认真上学,认真写作业,再没提过退学的事情,乖巧听话。

    李叔李婶放心地回去忙生意了,走得时候交待他好好吃饭,好好学习,没生活费了就说一声,照顾好自己等等,李亮都耐心听着,一一点头答应。

    两个月后,偶遇李亮的高中同学,李婶顺口问了一句李亮在学校的情况,却被告知,李亮跟他两个好朋友一块退学了,已经走了一个多月,好像是去昆山打工了。

    辗转找到李亮的联系方式的那个下午,李叔李婶迫不及待地给他挂了一个电话。那是一个固话,一个小男孩接的,他说李亮去上班了,晚上八点下班,九点左右到宿舍。李叔李婶守在电话旁,晚饭都没顾得上吃,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点半。

    李亮的声音里没有对退学的半点后悔,对新生活的新奇和激动充斥于他每一个细微语气里。听说儿子每天站着工作十一个小时的李婶,心疼地啜泣起来,李亮还安慰她,“没事,不辛苦,这里有很多年轻人,大家都一样。”

    对于木已成舟的局面,李叔李婶只能选择接受,好在李亮聪明勤奋,很快就升了小组长,月工资五六千,每天过得充实而快乐。李亮还对李叔李婶说,他准备好好干,将来当线长、班长。

    李亮每月都会往家里的账户上打四千,还开玩笑说,这是上交的公粮。李叔李婶看着儿子上进又乐观,也算放了心,每天就乐呵呵地顾好生意,憧憬着有一天,给儿子说一个贤惠的媳妇,两人身子骨都很好,再帮他们带带孩子,让两个小年轻忙自己的事业去。

    李亮打工的第三年,有一天跟爸妈通话的时候,随口提起,他们车间新来了一个女孩,长得挺漂亮的,性格也开朗。

    后来有一天,李亮说,他谈了个女朋友,发来照片让李叔李婶看,还挺方正的一个姑娘,笑得很阳光。李婶交待李亮,谈恋爱可以,不能影响工作,还交待,一定要摸清这姑娘的脾性,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不能马虎大意。

    李亮没往家里账户上打钱的那个月,李婶还担心地跟李叔提,小亮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今天怎么没按时打钱呢?李叔说,可能有事耽搁了吧,你要是担心他就给他挂个电话。李婶说,还是等等吧,我现在打电话,别让孩子误以为咱们是催他要钱呢。

    两天后,没等来李亮的钱,倒是等来了李亮的电话。他说,报了个驾校,要交学费,这月的工资就不往家里打了。他还说,他想多报几个学习班,以后可能用钱的地方比较多,就不给家里打钱了。一听儿子要好好学习,便叮嘱他,该花就花,不够了说一声,别不舍得吃饭。李叔李婶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却是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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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李亮把那姑娘娶回家后,李叔李婶的舒心日子算是到头了。

    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待,还挡不住对方处处挑剔指责,花钱更不用说了,大手大脚,不留积蓄,学会了打牌赌博,自己的花光了就伸手向爸妈要,再殷实的家底也搁不住这么败。

    考虑到家里还有长辈要赡养,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李叔李婶拒绝给他们钱,却换来一顿顿的怒骂,直接到家里打砸,翻箱倒柜的搜钱。

    看着曾经孝顺懂事的儿子也变得面目可憎,李叔李婶一商量,在一天晚饭后,简单收拾了一个包裹,趁夜离开了家。

    他们本想找一个小城定居,凭借着多年包变蛋的手艺和自身的勤劳肯干,生活不会过得比别人差,多存一些钱,够赡养长辈,也够将来自己年纪大了进养老院。

    可是,家里还有长辈,总有想要回去看看的时候,不晓得哪点没注意到,就会被发现踪迹,然后两人就追过来,打砸,要钱。

    他们终究扛不住两人每个月吸血似的压榨,只能选择放弃好不容易打开的市场,再次偷偷地转移他乡。

    这么我跑你追的生活,他们已经过了四年,去过三个城市、两个乡村,而最新落脚的安城,也在上次回家看望父亲时,暴露了。

    说完这些,李婶早已泪流满面,李叔也哽咽着几近无声,他扯起袖子捂住脸,压抑悲痛的声音传出来:“老哥,丢人哪!没脸说出来!”

    我和妈妈揽着李婶,没说话,我爸静默了一会儿,伸手拍拍李叔的肩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兄弟,这不丢人!”

    对于他们那一代人来讲,家乡是根植于生命里的东西。逢年过节必回老家,死后必埋入祖坟,而进养老院或者埋骨他乡,都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情。他们甚至害怕自己死后成为异乡的孤魂野鬼,再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们善良、勤劳、待人和善,却被现实逼迫得不得不舍弃长久以来坚持的信仰,只能惶恐着,希冀着,自我安慰着:哪里的黄土不埋人。

    两个星期后,李叔李婶还是走了。

    不知道哪里是他们下一个落脚点,也不知道,在这条亲情逃亡的路上,他们还能再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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