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爷爷

01

前天，一个天气晴好的早晨，我跟往常一样，把二宝带到了附近的超市门口晒太阳。

超市门口置放着三张铁桌连带着板凳，供人休憩或作短暂的停留。正前方有一大片空旷的场地，阳光直射过来毫无遮蔽，且很避风，在冬天说来是个绝佳之地，所以诱来众多的老人小孩，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们在那片刻小聚，拉拉家常，交流抚育心得，宝宝们也都不甘安静，伊呀声此起彼伏，一片喧闹。

02

只见一位爷爷带着孙女过来，我先是礼貌的招呼，然后就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了起来。

只见小女孩头发浓黑，一双不大的眼晴乱转，小嘴唇略厚，上身着一件红色羽绒服，下穿灰色羊毛裤，脚穿一双薄薄的红跑鞋，衣着看得出很考究。她双手始终搭着爷爷的腿，爷爷也用手不停地抚她的背，亲意盛浓。

在我不曾开口问那爷爷的情况下，他一只手拉着孙女的小手，另一支手肘搁在桌子上，脸朝向我笑眯眯地跟我说，“我们家孙女吃奶粉是六百多一罐的，喏，这双鞋三百多。”边说边把孙女抱到腿上把她的脚伸向我。

我连忙啧啧称赞道:“小姐姐好奢侈啊，吃那么贵的穿那么贵的。”老人听了好象很受用，脸上洋溢出欢快而满足的笑，不时用那双略显粗糙的手爱抚着孙女光洁的头发，满脸的慈爱，我突然感动莫名，回想起了我的爷爷。

03

那是我三岁的某一天，爷爷睡在幺叔那个小两间里靠后门的床上，不怎么动。小屋里塞满了人，还个个神色凝重。

正在门口玩耍的我被母亲一把抱进了屋，母亲站在了离爷爷一米多的地方，告诉我爷爷想看看我。

当时我看到了他的脸，印象里好象从不曾见过，他眼窝深陷，脸色灰乌，貌似还有不均匀的白色夹杂其间，艰难地蠕动着泛白干枯的嘴唇良久说不出话，此情此景，让我真心害怕，于是迅速地扭转身，用双手蒙着脸对母亲说:“你要把我给他看，我就把脸蒙到。”这是原话，记得千真万确。

接下来的几天里，只看见那个屋里很多人在忙碌穿梭，听得鼓声震天，还看见了大表哥和小舅，除此之外，再沒别的印象。

04

我稍大一点以后母亲提起来，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那次是爷爷临终前想见我，而我却双手蒙脸不让他看，知晓真相的我当时心里一阵空落落的疼，那简直就是一种伤害啊，可想而知爷爷会多么地失望，我甚至都不能说后悔，谁叫我才三岁呢。一直以来我非常惊讶自己为什么唯一记住了与爷爷的临终一别，终也不得其解。

05

不苟言笑的父亲鲜少提起爷爷，偶尔说起，也像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体会不到丝毫的温情。

在那常年闹饥荒的日子里父亲是家里的主劳力，因性格执拗，最不受喜爱，大伯当年读书读书到高中毕业，他却被爷爷强行要求劳作，只间歇性读了两年书，对爷爷自是有几分恨意在怀。

听父亲说，有那么几天饥肠辘辘的他不想上床睡觉，就在灶堂旁的渣草堆上躺下，闻着残留的烟火气勉强睡去。

屡次提醒父亲上床睡的爷爷终于在一天被激怒了，午夜起来小解的他提起父亲奋力甩进了门口的深塘里，那“咚”地一声溅起丈高的水花，也“咚”醒了邻居们，好心人慌忙出来把父亲救了上来，身心俱冷的父亲自此后性格更倔强，更沉默了。

我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对我们三姐妹那么态度温和了，尽管没有生男孩是他一生的遗憾，但他选择了不做一个冷漠的父亲。他的这份温和曾让很多人不解，尤其是大伯母，曾酸溜溜地对我们说:“你们的父亲对你们好哦，从不打骂，都不曾大声责备一下。”的确如此，我想这应该是爷爷给他烙下的伤痕让他有所领悟吧。

06

这些年母亲几次描绘起爷爷临终前见我的画面，言语之间总是溢满欣慰，听罢我也心里美滋滋的。小时候人见人爱的我为她多少抚走过几片阴云，尤其是爷爷最后想见的人是我——她的女儿！

想起来心底不由冒起一阵阵热泡，浑身都是暖流。爷爷是爱我的，父亲是爱我的，母亲更爱我，生而为我也是骄傲的。

想念爷爷，遗憾那个无法重温的画面，从而深深的致歉他老人家。

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4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