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直以来,她对婆婆的态度都是保持分寸、拿捏尺度,带着敬畏之心的。就是不得已和婆婆上街并肩行走时,她都尽力避免靠得太近。这不是说她对婆婆有多么生分和见外,只是觉得婆媳之间固有的那种微妙关系,需要保持小小的距离才会让她觉得舒服和安全。
她的婆婆说话很直,有时甚至还有一些刻薄,心眼在某些时刻也显得小。她能做到的就是回避,回避和她在任何时刻可能会有的正面冲突。

偌大的厅堂里,婆婆一人做着毛线鞋,她走过婆婆的身边,婆婆看看她,又低下头去继续做毛线鞋。她能感觉到婆婆希望自己能主动上去说说话、聊聊天,婆婆的眼神里透着落寞。但是,她却像一阵风一样,掠过婆婆的身边,撂下婆婆一个人,也撂下了满眼的期待。
有时上街,她时不时就能淘得新衣服回家。婆婆看到她手里拎的包就说:“又买新衣服啊。”“对啊。”她眉也不抬,“看着喜欢就买了。”“你上次那件还没有穿呢。”婆婆的语气明显有些责备。“肯定是要穿的呀,你急什么。”她也有点不高兴。“多少钱啊,贵不贵?”这是婆婆的惯例。“不贵。”但她报出的数字却往往让婆婆吓一跳。而对婆婆诧异的眼神来说,她也早已见怪不怪,喜滋滋自顾去房里试换新衣服。

某年冬天的一个午后,她兴冲冲地买回一条休闲皮裤。皮裤是越小越好的,因为会越穿越松。当她费尽力气地穿上并奋力拉好拉链,艰难地松出口气,正蹲下身去磨合时,只听“哧”一声响,休闲皮裤的后中缝竟裂开了长长一条裂缝。她“哎呀”一声,婆婆从厨房里冲出来,不停地唠叨:“裂了啊,找他去,什么货啊,哪个店里的?”“找什么找啊!”她没好气地白了婆婆一眼,“在市区,远着呢。”她气冲冲地扔下裤子上班去了,心里一直不痛快。
晚上回到家,皮裤被整整齐齐叠放在桌上,她没好气地拿在手里,奇怪的是却找不着那条开裂的缝了。明明是裂了的啊,她很纳闷。“别找了,我帮你缝好了。”婆婆从厨房中端出最后做好的汤放在桌上,“吃饭了。”婆婆的语气淡淡的,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她拿着裤子不作声响地进了房间。在灯下,看清了婆婆手缝的纹线,一针一针,紧紧密密,和原先的纹线完全吻合,而且不只是裂口处,所有的接口,都被婆婆重新缝上了细密结实的针眼。一阵很强烈的温暖的感觉猛然间溢上了她的心头!她在灯下坐了很久,手指在皮裤上反复地摸索。她深知自己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缝纫,对于针线活她一直避而远之。而婆婆一个冬日下午的清冷时光,就全耗在了她的皮裤上。想到婆婆长满冻疮开裂的手,想到婆婆千沟万壑、疼痛难忍却又哆哆嗦嗦为自己缝补的手,她的泪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一滴一滴,全落在这几百针细细密密、结结实实的针眼上。她知道,婆婆为自己缝补的不仅仅是开裂的皮裤,而是在用爱的丝线,缝补着婆媳二人之间浅浅的隔阂。

第二天,在婆婆每日梳妆的案头,多了两样东西,一样是热水袋、一样是冻疮膏,那是她悄悄放上去的。看到婆婆手里拿着那两样东西露出幸福笑容的样子,她的心里也暖融融的。而曾有的隔阂,也就在无声的关爱里默默地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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