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的事之1:班长受辱

作者: 雨庐 | 来源:发表于2019-07-20 15:03 被阅读1次
    悬疑的事之1:班长受辱

    1、

          七年前的一个月凉星冷之夜,我茕茕孑立游荡于偌大的校园,嗅着宿舍大楼下浓得睁不开眼的菊花香,像一个醉酒的诗人无所拘束。

      我光着膀子,打着赤脚,穿一条大嘴临走前赠送的花格子沙滩裤。按他的说法,这条裤子从大一开始就买大几码了,而他的腰围在四年中始终不争气地没有长大,只好孤单地压在箱底四年,现在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大嘴从箱子的最底层扒拉出这条裤子时,嘴里啐了一口,正要丢,正好被我接在手里。

       我说,娘的,不要送给老子,正愁没条短裤。

      大嘴“我擦”了一句,倒也不假思索,忽地一声甩给了我。

      我在当晚就急不可待地穿上了,刚够腰身,这让我觉得这裤子八成就是为我准备的。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那会儿不穷,穷也不至于买不起一条裤子,最有说服力的理由当然是在整个大学期间,我常像牵着一条小狗似的带着龚晶晶出校外大块吃肉。虽然龚小晶和我分手的理由是我是个小气鬼,小气得四年里没有给她买一条像样的文胸。

      这事儿得纠正下,她一直念念叨叨喜欢爱依莲,而我竟然从服装批发市场以五块钱一条的价格一股脑儿整了一箱各种颜色各种型号的文胸,我的想法似乎只为证实自己的先见之名和大气,然而她却咬牙切齿地认定我瞧不起她。这事儿赖我太大意,但是天地良心,我从来没有因为她的发育问题而歧视她,整整四年都没有,当然包括现在也是。

      我的说法是:现在穿不着,五年后总是能派上用场的,因为五年后保不准她有了孩子,这些文胸将能在她及她的孩子们之间建立起关于她的前男友的温馨的记忆,她可以离开我和别的男人生儿育女,但却无可选择地记得我对她的好。

      我想的有些远,但女人的见识却常常像是细微的烛光,只能照见一个屋子的距离。我记得那天,龚晶晶细胳膊细腿的一手叉着腰,站在女生宿舍前,肩扛着一箱子的文胸,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四处飞溅,她大骂我:流氓,梅家兵你这个大流氓。

      那样子真是萌极了,我有时回忆起来还会嘿嘿一笑。事情的后来就是这样儿:我们闹掰了。她收下了那一箱文胸后,从此杳无音讯。我常常怀念她,怀念她教我学英语,以及教我逃课去校园后面一座山上卿卿我我的情景。

        事实上我还要了大嘴的一条烂皮带,那是大一军训时发的;我还接手了大嘴的一个剩下一点汽的打火机,还有那些剃须刀、水晶笔筒、象棋、毛笔之类。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贱,贪婪地要接手所有他们离开时丢弃的东西,而这些东西直到现在都没有用过。我离开学校前,花了一百五大洋,扎了整整一大包,找顺风给快递到了老家,让我妈藏在我的床下面。有天听说家乡下暴雨,我还专门打电话问我妈有没有受潮,害得我妈总是狐疑那里面究竟藏了什么宝贝。

        我就这么贱,无人可解。

        当晚邀请大嘴出去校外美食一条街喝了点酒,那天夜里格外的美,天儿格外的凉,临近十一月了,月亮高高的吊在穹顶,路边的树丛刺啦啦地摇响着,不断挣脱了树干的束缚,叶子像纸飞机似的交叉纵横,如倾国倾城之舞袖,摇曳生姿,欲与孤盟;如此去经年,倾我一生一世之怀念。来如飞花散似烟,在向世人诉说完了衷肠后,香消玉殒,枯骨千年了。

        我心里一股无限凄凉涌动在胸口,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我搭着他的肩膀,从烂七八糟的宿舍五楼,经过黑乎乎的走廊和没有灯光的楼道走下来,气氛十分怪异,楼道里充斥着尿骚味儿,夹带着馊了的方便面味儿、刺鼻的酒味儿,像一锅煮烂了放臭了的大杂烩。几乎所有毕业班的都走了,一片狼藉的遗弃之物显示了他们的匆忙,以及对于解脱了的释放,他们走出监狱般的大学,涌向社会,寻找他们下一站想要见证的辉煌。

        大嘴说,学生会主席青春痘去了他爸开的工厂接手管理,以后会是个老板。文娱协会的二吊子被他妈的老相好,一个北京搞文化的臭男人介绍进了报社做实习记者,嗯,以后靠笔竿子也能混得人五人六的,尽管这小子四年里都没有向校刊校报投出过一篇像样儿的文章。班长如花被她爹接去了香港,具体干啥也没人知道,但听说她爹计划让她毕业后嫁给一个三十多的香港佬,估计就算不上班也能活得很好。团支书小笙的爹是河北公安局的高官,毕业后会进公安系统。那个班上最胆小的白白净净的女生竟然被深圳一家企业相中,去做什么文秘,工资六千。那个考试总挂科的海南佬说是回家创业,投资搞一家海鲜馆……

        大嘴平平淡淡地透露着关于同学去向的秘密,他是个四川男人,嘴大脸大眼大,没有一处不大。这张嘴巴常年合不拢似的,即使是沉默时也微微开启,似乎总是欲言又止。他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亮得吓人,和夜猫似的,但这双眼里只有憨厚和些许木讷,这是一个来自于西南山村的孩子。

      我记得大一初次见他时,是在一个教体育的女老师的太极课上,那是本部教学楼侧的一片空地上,上的第一堂课就是练太极,那女教师矮矮小小,穿着一身休闲服,站在操场中央先自个儿踢腿劈拳的操练起来,我觉得可笑极了,便四处打量周边陆陆续续懒洋洋地赶过来的同学们,这时,一个踢着一双大大的皮鞋,甩着一双大手,微张着大嘴,瞪着一双憨直大眼的少年走进了操场,他穿着米黄的格子T恤在人群里这里瞅瞅那里看看,一个脸上生满脓疮、长着一幅嘻皮笑脸的少年看到他,大声地叫了一句:好大的嘴!学生们便一齐将目光投向他,发出一声哄笑,顿时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说了起来,从此后,大嘴的称呼就这么叫起来了。

        2、

          我喜欢接近大嘴,是因为他老实,话少,待人诚恳。有一件事可以说明这一点,大嘴从大一开始就喜欢上了我们的班长,一个活泼开朗的湖北女生。他是怎么喜欢上的现在已无证可考,但只要男生谈论班长,大嘴必然会凑过来,说班长好话还好说,一些油嘴滑舌之徒讨论起如花的发育标准时,大嘴就急了。他不会抬杠,但是他会脸红脖子粗地拿来饭盒故意猛敲,别人说,你特妈有病啊。大嘴回一句,你没病,没病说女生胸围干啥。大家看他愣愣的,以后算是明白过来了。不止如此,他对班长的关心包括方方面面,重活脏活,班长全让他干。但班长后来和一个艺术系的假娘们谈起了恋爱,别人捅破了这层纸,就说,大嘴,你再不追,班长就上别人的床了。

        大嘴恨恨地啐了一口:班长不是那样的人。

        有天我们一起逛街,看见班长手挽着一个染黄发打耳钉抺口红的男人从对面走来,我用手肘碰了碰大嘴,班长还和我们打了个招呼,小鸟依人的样子,脸色红润,一条紧身热裤勾勒出苗条的身材,十足热恋中的小女生,大嘴竟然也没什么异常,我真怀疑这小子是痴呆了。

      一切如常,班长的话他始终视为最神圣的圣旨,即使所有人反对班长,大嘴永远是唯一支持他心中最纯洁的女生的人。直到有天夜里,班长打电话让大嘴找她,大嘴很紧张,把我一起拽过去。

        那是在校外的一个KTV里,我们到时,这女孩正在认真哭泣,眼泪没断过地往下掉。她穿着露大腿短裙、露胸短衫,蜷腿在沙发上。我陪大嘴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正狐疑着,她忽然愤怒起来,将沙发前玻璃桌上的水果盘推倒在地上,悲愤地说:我被那男人玩了。

        她头发零乱,披在白嫩的肩头,哭泣与不平使她看起来像一个被遗弃的怨妇,既可怜而又令人憎恶。我感到胃里一阵恶心,这个大嘴心目中最纯洁的女神,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才想起了大嘴的存在,像使唤自己的奴朴一样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恹恹的,厌恶让我有种作呕的感觉,从咽喉里挤着声音,冷冷问道:你想要说什么?

        班长哀怨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看着大嘴,咬着嘴唇说:你不是喜欢我吗?

        大嘴一下子怔住了,我看见了他眼睛中闪出一道奇异的光芒,他开始支支吾吾,额头上滚出一串汗珠,双肩微微颤抖。

      忽然大叫一声:他是谁!

      我吓了一跳,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个老实巴交的男孩发怒,这种愤怒比凶狠的人还要可怕。

          班长一字一字地说:我-要-你-教-训-他!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寒而栗,果然红颜祸水。

      女人一旦起了复仇之心,任她生得粉妆玉琢、珠圆玉润,也是毒如蛇蝎,被复仇的那人便已无处遁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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