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树
《花镜》上说“合欢,欢,一名蠲人忿,则赠以青裳,青裳一名合欢,能忘忿。”
她清早起来打开房门竟在院子里发现一棵合欢树,想来也是奇怪,自己本是一路追杀仇家至此,昨日落脚时也未曾注意到院子里有这么一棵树。
当年因受奸人陷害,父母葬身火海,她因外出逃过一劫,自那时,便立下誓,一定要将那奸人碎尸万段。
合欢本应开在夏季,可这正当大雪,院子里的那棵树开得正欢,真是奇怪。
她扬起手中的剑,对着合欢树猛地一挥,剑气所过,合欢纷纷。
“哎哟!”
竟是从树上掉下来一个女娃娃。
“你好端端凭什么伤我?”女娃娃站起来拍了拍裙上的土,气势汹汹。
报仇的姑娘愣了愣,将剑收了起来,瞪圆了眼睛,有些吃惊:“你……你怎么在树上?”
“凡夫俗子!我乃合欢树灵,怎么不在树上?”
树灵?怪不得会忽然出现合欢树了。
姑娘攥了攥剑鞘,清了清嗓,“树灵……在树上歇脚?”
女娃娃不说话,自顾自地绕开姑娘往房屋里走。
姑娘有些着急:“喂!你!”她着急跟上,却因屋前的台阶绊了一脚,踉跄了一下。
女娃娃转过头来笑得开心:
“能遇上树灵,也不知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忽地又话锋一转:“罢了,这地儿真破,我就勉强凑合一段时间。”
自此,春秋冬夏,寒来暑往。
树灵相伴,她渐渐地好像忘了自己来此地的目的。
后来树灵跟她说,你忘了家仇,就是我的使命了。
合欢可以释愁解忧,天下之大,生命之长,报仇不过数一己私欲;
熬过这一己私欲,是熬过悲;
与我的这段日子,是熬过欢;
我将要离你而去,是离别;
等你阅尽千帆,再过来,便是合。
等你阅尽千帆,合天下事,欢天下喜,解万千忧。

初心
有人路过曾经咿咿呀呀的戏台,一旁的戏装早已赋闲。
有株草从出现裂纹的台子下钻出,那人走近看了看,他认得,草名“细辛”,可做香料。
他将那株细辛连根拔下,放于袖中。自此,那株细辛便沾了人气,随着那人走遍东西南北。
他从稚嫩孩童变成翩翩佳公子,那株草也愈发灵气起来。
后来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姑娘,那姑娘说他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便时时跟在他身旁。
他欢喜极了,与姑娘形影不离。姑娘为他洗笔研墨,为他缝衣烹茶——他再也没穿过那件破旧的、但袖口藏有细辛的衣裳了。
就这样过了好些日子。
有一日姑娘忽然与他说,自己好像忘记了他身上的气息。
他听了之后笑到,我的傻姑娘,哪里有什么让人安心的气息,从前我只不过是把一株香草藏在袖口,可现在,我早已不知道那件藏有香草的衣裳丢在哪里了!
那你怎么不去找找?
找它做什么?一棵草而已!
那天夜里,他做梦梦到,被他置于角落里的那件破败的衣裳袖口处有点点光亮,他走近,那光亮幻化出一个少女,少女体态轻盈,可唯独他看不清她的样子。
少女缓缓开口:
“我名杜蘅,你唤我作细辛,香气可使人不染世间浊气。 可你既然忘了我,我自然枯萎,也没了灵气,不能再萦绕于你。”
说罢,便似烟雾般散去。
第二日,他醒来,想起这个梦,便要说给他的姑娘听,却找遍了屋前屋后,再未见姑娘身影。

希望
——你知道那池子也是有灵性的吗?
——有!
凉州城内有座池子,那池子四四方方,竟是有五亩地那么大,池水常年结冰,所以有了“寒池”之称,也是这样,才有了“凉州”之称。
一到冬天,凉州城内的人们就搬到离寒池远些的地方去,唯有一户人家例外。
这户人家只有一个人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她父母意外双亡,只留她一个人,吃着百家饭长大。
她不搬走,也没法搬走,即使再冷,她也得在这待下去。
这年冬天的一天,她围着池子周围走了一圈,等身体暖和起来,坐到池子旁边,说起城内的事情:
“池子池子,一到冬天,他们都走光了。”
“那你为什么不走?”
小女孩先是被吓了一跳:“是池子在说话吗?”
继而她回答:“我父母都离开了,我没地方可以去。”
“你不觉得这城内因为我的存在太冷了吗?”
“不会啊,你瞧我围着你走上一圈就暖和了!”
后来一年一年的冬天,女孩都是这样与池子为伴。
再后来她长大了,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她想离开这里去外面看一看。
这年冬天,她又在绕着池子走了一圈之后,停在了池边。
“池子朋友,我长大了。”
池子发出苍老的声音,“是哇,我也老了。”
“你真是瞎说,池子怎么可能会老?”
“你不懂,这天地万物呀,都会慢慢老去的。”
苍老的话音刚落,结了冰的池面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少女仔细一看,是个胖胖的矮矮的中年男子,他笑着,有些憨态可掬。
“别怕,这是我。”池子说。
池子走到少女跟前,伸出手将少女圈在怀里,少女感觉到一阵扑面而来冰冷冷的寒意,笑了,
“果真是池子!”
“希望以后,每天都是你喜欢的好天气。
希望好天气,可以带给你一天的好心情。
希望好心情,能够让你每天都蹦蹦哒哒的,这样以后的冬天也不会寒冷了。
我已经开始老啦,所以非常害怕承诺以及可以变动的东西。
但我还是愿意承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很温暖的拥抱来见你。我希望我可以陪你走很久很久的路。”池子说。
少女闭上眼睛,她觉得今年冬天的寒还带着一丝暖意。她睁开眼睛,
百花盛开,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春天。
“池子朋友,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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