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下山了,定海港也没了平时的繁忙,海面便一下开阔了。一艘渡轮静静地靠在码头边,似乎在等人。夜排档17号“鲜来厚道”餐厅,西大街思想研究会正在这里召开会议,今天会议的主题是“怎样做一个有良心的人?”主持人6局坐在主人位,理了理倒驳头,偶尔挺挺眼镜。“居南”、“三水”等人先后发言,6局用手机认真摄录着。因疫情影响,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开会了。
在岛城,6局绝对是个人物,青年时担任团干部、秘书长等等,一直是个活跃分子,以酒会友以文会友,名气蓬蓬响。步入中年,他便带起了徒弟,认真地帮小企业成长,一时间“桃李芬芳”,说是要关门但老是关不住。他的一个关门男弟子我认识,黑瘦黑瘦,佝着背,像非洲小白脸。“小白脸”老是请6局喝酒,师徒俩人喝得开心,满杯满杯喝,只听见6局喊“倒满”,便与“小白脸”干了,喝着喝着,“小白脸”已经不胜酒力了,但还是硬撑着,像一块牛皮糖软软地粘住他,脸凑得很近,也不知道“小白脸”在说啥,只听见6局在笑骂“滴希那、滴希那”,估计晚上“小白脸”又有好“货卵”孝敬师傅了。
每当生日宴会,徒儿们都齐了,簇拥着他,“卡嚓”先来一个“全家福”,然后徒儿们轮流着敬酒,这场面堪比“五女拜寿”。酒过三巡,6局站起来发言,左手拿空瓶右手托腰,小拇指外翘,据说他从小跟了戏班子阿姨跑演出学了几招动作,第一句话是,虽然是个空瓶,但它象征权力,我说话你们下面不要讲,下面就安静下来,偶尔传来几声咳嗽声。于是6局说了一些鼓励之类的话,徒儿们便掌声四起。然后师徒又在“倒满”声中一饮而尽,女徒弟嗲嗲地说“师傅文喝了,文喝了”。他眼睛一瞪,说拿酒来,于是又排山倒海。
6局在建筑界、文艺界、旅游界等都很有名气。他身兼数职,比如担任着岛城“建筑业发展论坛”、“户外一呼百应”群群主等。每年要组织很多场年会。年会一般由天天也就是张好看主持,声音透鲜,像白泉土鹅的中夹心,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眼球。此时6局站在发言席,射灯热辣辣地照着,他的每一根头发都焕发着生机,他的幽默而又热情,生动而又蕴含希望的发言总会让人激情喷发、热血沸腾,特别是一些中青年女会员,更是激动地扭动着并不妖娆的身姿,像要把6局活剥生吞。发言完毕,他像一位首长,拿起酒杯,说一句“为某某而干杯”,便一仰脖子,一干而尽,下面也喊声雷动,场面一下生动了。
6局关注着国际国内时势,经常有一些针砭时弊的文章出现在朋友圈,又经常被屏蔽,我说6局你要小心了,万一被人请喝茶,他头一斜,说“怕什么,我发的都是正能量的文章。”对此,我很欣赏,世风日下,讲真话都被屏蔽了,留下的都是一些正确的废话上和屁话,就像《皇帝的新装》里的人物了。于是我斟满一大杯酒,兄弟我不服墙只服你。
一段时间,他不喝酒了,我们也少了些联系。后来,他的朋友圈晒出他爬山的图片,他穿着蓝色冲锋衣,拄着登山杖,气定神闲地看着远方,身后跟着一群小老牛排或者小娘比,或端庄或妩媚,风格各异。于是我在想,估计6局兴趣发生转移了?或者说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便打趣他,6局却说他要去大凉山了,先要锻练锻练,这些说辞谁听?后使胫也不相信。可是令我错愕的是:那天他发我微信,说他已在大凉山悬崖村了,这里的贫穷出乎想象,天凉了,他们去送物资。悬崖村我知道,没有路,钢管搭了个长长的梯子供村民进出,他真的去那了?我为他的爱心感动,也发了个红包给他,也算是献一点爱心吧。他的朋友圈里便出现了崎岖的山路,破败颓废的村庄,脏兮兮的大锅菜,穿着破旧衣服的小孩,破房子里不识字的姑娘等等,其中一张照片令人捧腹大笑后又心酸:一个很小的孩子抱住了他的大腿,好像见到了自己的亲爸爸。
三年了,山路弯弯,洒下了6局一片片又一片片爱心。他说抱他大腿的小孩一直以为是男孩,上次去才知道原来是个女孩,滴希那。那个没上过课的姑娘已经在打工了,近期网上说悬崖村要整体搬迁了,生活一天天好起来了。
人间自有真情在。做人讲良心,他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晚上兄弟又要敬你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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